当湫牵着海棠的手,从悬崖高处跌落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慢慢的融化——如他自己所说,化成风,化成雨,在人间守护着海棠……
等等,他好像还看到了什么?
哦,是灵婆吧,用自己的灵魂换海棠的,这是当初和灵婆的交易。
所以,此时看到灵婆,我又有何可惊讶呢?
他,应该在这里等了我好久了吧。
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家伙——想到此,湫释然的笑了笑。
等等,耳边怎么听到的是喧哗的鼓乐丝竹之声?我不是应该被收进灵婆的锁魂袋里,一片暗黑才对吗?
想到此,湫猛然地张开眼,发现眼前环佩叮当,锦衣玉服,数个绣衣缓带的女子,正在眼前不远的,三层亭台的舞池里,清歌曼舞,在舞池后方,一众黑纱帽,统一沙色服饰的男子,正吹打弹奏着。
看来,适才耳边的乐曲之音,正是从此处而来。
再环视四周,朱红色的雕梁画栋,精美绝伦,众多身着红色,青色,紫色袍服的人,正朝着自己举杯恭贺——
这,不是人间的盛宴景像吗?
湫闭了闭眼,还是懵逼!
看来奶奶完全骗人!
奶奶说过,在紧张,或则糊涂的时候,仔细闭眼想想就清晰了,可我——对,奶奶,奶奶好像说过,上古时候,我的先祖会一种读心术,可以潜到他人的心里,或则记忆,读取他们的心思和回忆!但这个法术遭到了所有人的抵触,因此先辈都只能偷偷习练,功夫都是捉襟见肘,到了曾祖那一代就失传了,以至当黑巫族上门索要法门的时候,他们不相信我们已经没有了这个法门功诀,我的父亲和母亲也正因此而死——
湫还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却感觉口里有一种火辣的液体,烫的他舌头和喉咙发痒,他被这猛烈的味觉,一下拉回了现实,原来他依附的记忆的身体,正在饮下酒——人类的一种奇怪的液体。
因为他依附的作用力,那个记忆的身体,也明显的感觉到了一阵不适,他正咳嗽着,身边的人正给揉着背部。而旁边的众人,则是纷纷笑闹着数落他——陈侯这是呛酒吗?这可坏了你一气千杯的美名哇……
就在周遭纷纷嚷嚷的片刻,湫已经完全理清了头绪——他竟然来到了灵婆的前世记忆里!
而且他的意识,和灵婆的记忆几乎融合成了一体,因此甚至能感应到他身体的细微觉知。
运气真好!
湫又想起当初和灵婆交易那晚,他陪灵婆打麻将赢的时候,说的这句话。
但是灵婆告诉他,哪里有什么好运,坏运,都是你的命运!
管他什么命运,我心里痛快便好!
湫愤愤的想,看这老家伙,箱子里还放了那么多的锁魂袋,他究竟想干嘛?他的前世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所以一个人寂寞了八百年!
好奇心一下子覆盖了原本的失落和伤感,湫饶有兴趣的跟着灵婆,在他的前世里兜兜看看。这个曾经他在成年礼的时候,只是远远地,偷看了七天的人类世界,这个让他兴奋和美妙的世界,如今,海棠也来了这里——
湫来不及自己思索,他的意识,突然又被一个女子的声音拉回了眼前。
“五郎,今天是楚王家宴,就着这件吧,衬你肤色!”
并未答复站在自己身后的妇人的的话,只是看着镜中面若冠玉的面容,陈侯满意的翘嘴一笑。
原来灵婆前世时候,是如此风神俊朗!
湫用灵婆的眼睛,看见了在铜镜前更衣的灵婆前世——陈侯。
这是一个无论放在人间,还是自己的世界,都绝对称的上英俊的面容。完全和他见过的,那个独眼,矮小,带着一只橙色鱼尾帽,时时与猫为伍的那个老家伙不是一。
但是,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所以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灵婆。
又似乎嫌弃衣服还有褶皱,抬手在两边的已经非常平正的衣袖上,各边都重又弹拂了一下。
“五郎,我听闻楚王今日此宴是为了他的三女,蓉英郡主的婚事,五郎,我……“
“你又哪里听的这些无稽之言?!我说了你的身份只是暂时隐瞒,待得我……“
陈侯突然住了口,因为他看见身后的妇人,隐隐在耸动着双肩,似乎梗着巨大的力量,才把哭泣声咽了回去。
“哎,好了,阿莲。你知道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
“阿爹!”
陈侯正双手掰着妇人的双肩,话没说完,身后却响起了一声清脆的童声。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手上举着一串鲜红的山楂,欣欣然地正从房门跑了进来。
“强婶,你是怎么看着少爷的?!我不是说了,在府里不准他这么叫我吗?”
陈侯盯了孩子一眼,就直脸对着紧跟孩子后脚跑进来的一个仆妇,怒冲冲地低吼。
“是,璟哥儿,哦,不,侯爷,我,这孩子,他一溜烟儿地……”
老仆妇战战兢兢揽着孩子的肩膀,话不成调。
“好了,强婶,您带着阿元先下去吧。记住了。教阿元叫侯爷——舅舅!”
老仆妇揽了孩子,边称是,边快速的退了出去。
“阿莲,我,对不起,你知道……”
看着孩子退去后的背影,陈侯并未转身,只是低声喃喃,似对身后的阿莲说,又像对自己。
“我知道!”
妇人没有让他说完,就上前来,搂住了他的手臂,抬眼看着他道:“五郎,我知道你这身功名来之不易,刀剑无眼,可以说是用命换来的,既然当日在朝上一时失口说家中无妻小,此刻再坦白,就是欺瞒天子。我和阿元就且躲藏些日子,待得你他日离朝,重新娶我,阿元到时就当作认养的,总之是你我的孩子,我们又不会亏待了他……”
“阿莲,你受苦了!”
陈侯说着,转身轻轻举手拢住了阿莲在胸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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