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进入最后修改期,教研室的老师格外强调起格式来,凡是一级标题下二级标题上必须有小引言,不能空着,所以这句话其实是可有可无的废话。
(一)
宁一第一次认识“鼠”字是通过父母的属相。
八九岁时家里搬家,搬家前父母的房间就摆着两方属相,红色的倒正方体玻璃罩着四四方方的红绒底子,中间托起活灵活现的小小金鼠憨厚金猪。
宁一对父母属相的误解就是从此时开始的,父亲属猪,妈妈也属猪,为什么做了两只不一致的呢?
她没当面问过父亲,倒是悄悄地问过奶奶。
还不是因为你外公啊,他和你外婆都觉得女儿比女婿小一点好哇。
年纪很重要吗?
奶奶语带不屑,他家里人都这样,你那个二姑婆不也是?一一,你以后长大可千万别学他们,听到没?
宁一懵懵懂懂点头。
(二)
宿舍一般是不允许养宠物的,而且一旦被举报就不是“没收”那么简单的处罚了。纵使严厉如此,宁一还是不下百次在宿舍顶楼见到过各种遛狗晒狗窝的妹子。
很不幸,宁一不常提及的那位舍友正有一只小宠,白毛灰纹称狐的一只宁一已经忘记了品种的老鼠。
舍友为他的入住准备个小笼子,又淘了许多品种的袋装食物,宁一对学名有种记忆困难症,便粗野地称作“饲料”。
那小老鼠白天当然特别可爱,喝喝水吃点食就软趴趴地躺在草木屑里头睡懒觉,晚上就另当别论了,滚轮踩得呼啦啦响,玩儿得开心了就吱吱叫个不停,绿豆大的眼睛在黑暗里都显得亮晶晶。
宁一一旦睡熟那就跟死猪似的,这么点儿动静她还真没放在心上,但是生死有命,“恶人”自有天来收,那小家伙终于没有熬过他的第二个生日。
(三)
父亲有一独门秘籍,令宁一望而叹之,父亲擅长用一根一米长的塑料胶管设陷阱逮老鼠。
宁一时不时会听见奶奶跟她抱怨,说你爸睡得多晚,不知道在忙什么,叮叮当当的拆房子一样,房间里灯光大开,在一楼都能听见他趿拉着拖鞋走来走去的脚步声。
这情况不是头一回了,奶奶竟然还没习惯,宁一早前就再三解释过,“爸说他在抓老鼠呢,你别担心”,三番几次下来宁一也觉得闹心,面对奶奶心知肚明的疑问就只剩下敷衍地应答了。
第二天与父亲通电话,象征性地问了一下昨晚大战恶人国的战况如何,父亲的话音里透出一股睡眠不足的烦乱,那老鼠本来已经掉进了陷阱里,却忽然醒过神来似的跳出陷阱顺着窗帘往上爬,亏得我眼疾手快绞紧了窗帘,等我早上起来抖开窗帘一看,果然已经死了。
宁一油然而生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四)
老鼠是一种挺龌龊的动物,多数人都这么认为吧,想一想,每一户人家的家里都住着几位不知底细的舍友,只要稍微发挥一点儿想象力,没人不会背后发毛,最让人担惊受怕的是,这群小动物还身带大细菌,是无法根除的邪恶传染源,荣登四害之首的要职。
但世人千千万,总有些脑筋不会转弯的人坚定不移地站在所谓生命的角度抨击不滥杀无辜的行为,真奇怪,放着好好的人命不去保护,非得戴上个生命生而平等的高帽维护老鼠们的存世权力,最后弄得自己都跟寻常人对立起来,不知是没脑子还是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