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知道，这几个人都是船上最低等的海盗，多是靠着一身蛮力做些差事。平日里，总受到其他海盗的欺压。
“我从未招惹过你们，为何要这般对我？”修将鞭子抖开，摆出招架之势。
方才被挡住攻击的那人，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怒目道：“我们就是看不惯你这个小白脸，什么都不用做，靠着一张脸就能混吃混喝。”
“没错！在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凭什么你就该坐享其成？”
看到那些人愤怒的表情，修心中一震。他们说的没错，自己的确什么都没做，还理所当然地享有着一切。
“我们不养没用的废物，从我们的船上滚出去！”
“滚出去！”
……
声潮过后，几人挥舞起木棍，向着修直逼过来。这些人不会武功，攻击时破绽百出。修灵活穿梭在他们之间，出手迅速，电光火石间便放倒了几个。剩下的人犹豫着，不敢再向前。
修不想再与他们周旋，足尖在桅杆上略一借力，飘出去数丈远，稳稳落在了港口的地面上。
他漫无目的地向前游荡，脑中不时浮现出那些人愤怒的面庞。自己……能为岳昇做些什么？
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对大海的熟悉。无论是对暗流的感知，还是对海底的构造，都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想到这里，修心情轻松了几分。下次出海，自己或许能帮上忙。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走到了一片嘈杂的街道。路的两旁，挂满了各色的灯笼，明亮的艳丽。
两侧的楼房都很破旧，不时传入耳中的，是男人的低吼，女人的娇笑，还有金银相互碰撞的声音。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简陋，行动间带着几分粗犷。他也看到，一个正好好走路的行人，被旁边的大汉一把拽住，拖入了草丛中……
这一切，都让修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人类的世界，究竟有多少种模样？
回首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仅是那一眼，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当初就是这个人，为自己进行了“分尾”。
修尾随在那人身后，看到他从一座青楼后门进入，穿过了后院的花草灌木，走入了一座小房间。修悄悄来到那屋子的旁边，弯下身躲入了阴影中。
耳边，模糊能听到那几人的低声交谈声。
“怎么样，还顺利吗？”
“放心吧，货都已经到了，随时都能使用。”
“那就好，动手可能也就是这一两天，你那边可以先安排上了。”
……
后边的话声音更小了，只能听到几个模糊的音节。修缓缓移动，正要再往前探听时，突然踩到了一片已经干枯的叶子，发出刺啦一声。
“谁？”谈话中的两人突然惊觉，停止了对话。
眼看着有几个人正要从屋内走出，修匆忙运行轻功，向外边跑去。
“给我抓活的！”
转瞬间，修感受到身后多出了几道身影，奋力追逐着自己。
修不敢回头去看，他知道在这样秘密的会谈中，能留在身边的都非等闲之辈。真的交起手来，绝不会像对付那些低等的海盗一般。
短短几个月来，修的轻功进益极快，已经进入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然而，无论他如何逃窜，也无法将那些人甩掉。鲛人的体力本就是最为致命的弱点，此刻，修已经能轻易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步缩短。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座极高的墙，将他前行的路生生挡住。他提起一口气，刚向上跃起，就感觉脚腕一痛，瞬间有一股极大的力将他拽了下去。
修被重重摔在地上，头有些昏沉，浑身如散架一般。
“哼，小样，看你还往哪跑？”一个脸上带了伤疤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脚狠狠踹了他一脚。
“秦兄，你可悠着点，老大说的可是活捉。”跟在后边的手下有些担忧地说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那伤疤男粗鲁地将修翻了个身，使他的脸正对着自己。随即那人嘴角一裂，露出发黄的牙齿：“呦，长得还真不赖。”
“秦兄……”
“闭嘴！玩玩又不会死。”那人已经按捺不住，声音急切而兴奋。
说罢，他开始拉扯修的衣服。原本被摔的头晕目眩的修，突然间听到一声丝帛撕裂的声音，随即感到胸口一凉，一双油腻的在他眼前晃动着就要摸下来。
修瞬间清醒了几分，情急之下，膝盖重重向上一顶，直击要害。
那人痛得缩起了身子，冷汗直流，咬牙恨恨道：“格老子的，把他给我按地上。”
众人正要上前，突然只觉身体一轻，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倒在了地上。片刻后，才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剧烈的疼痛起来。血色模糊了视线……
月色下，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手持长刀，怒目横眉地站在他们面前。
那个伤疤男颤抖着后退，刚张开嘴要求饶，便见刀光一闪，腥热的鲜血从他颈间喷射而出。鲜血染红了地面，如地狱绽放的曼珠沙华，在惨淡的月光下，散发着诡异而绚丽的光泽。
剩下的几人匍匐着想要逃跑，却被岳昇一声冷呵吓得僵在了原地：“谁再动一下试试？”
一时间，巷子中静得惊人，只有鲜血落地的滴答声回荡在耳畔，空洞而压抑。
“咳咳，岳昇，我没事。”修站起来，走到了岳昇身旁，轻轻环住了他的手臂：“你别这样，有点吓人。”
岳昇回过头，看着修担忧的目光，心中一凛，眼中的杀气瞬间散了大半。他用力抱住了修，哑声道：“你没事就好。”
修凑近了他耳旁，急切道：“快离开这，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
来到客栈，已经是深夜。
修将自己偷听到的信息详细跟岳昇复述了一遍，包括那里的标志物和路线，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确定交谈的人里，有当初那个把你……”
修咬牙道：“他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岳昇抚了抚他的肩，皱眉道：“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言的‘货’是什么，但总觉得和咱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今天爹也说起过，这一路上都仿佛有人在跟着咱们的船。”
“这件事得尽快告诉岳叔叔，你知道他在哪吗？”
岳昇摇头道：“现在应该找不到他，只能等明天早上清点货物时，到船上找他。”
“也只好这样了。”
“修……你伤到哪里没有？”
“我没事，我知道打不过他们，就一直跑，刚被抓住你就来了。”
“你呀……”
※※※
第二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地面的时候，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也在大街小巷传开了。
“特大新闻，蛟龙号放出消息，昨日与纳川号火拼，岳许辰被俘，要求赎金100金株。”
……
“什么！”刚从睡梦中清醒的岳昇，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涌去。
修此时正坐在他身边，安慰般握了握他的手，道：“这太反常了，咱们昨天傍晚才刚到这里。”
“那些人多半是冲着咱们来的，”岳昇陷入了沉思：“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修端起一杯水，递到岳昇面前：“我觉得，可能是寻仇。你还记得吗，当初劫船的时候，最后那个被乱刀砍死的人。”
“嗯，我记得他，突然袭击我，来掩护了其他俘虏逃跑。”
修皱眉道：“或许，是那些逃跑的人，想让我们血债血偿。”
“他们约定交换人质和赎金的时间和地点是什么？”岳昇沉吟片刻道：“我肯定要去一趟。”
“明日午时，在码头东南方向一海里的位置。”修的眼中迸发出几分冷厉神色：“我和你一起去，这件事因我而起，必然要由我终结。”
岳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知道你会这样要求。但是，你不能和我一起行动。”
修目光一黯，眸中渐有忧伤的神色弥散开来，带着几许懊恼。
岳昇沉声，继续道：“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我若在明处，那你就必须留在暗处，伺机行动。”
“我知道，我帮不上什么忙，一起行动或许还会拖累你。”修抬头凝望着他，轻声道：“所以，我不会再要求你带上我。”
但是，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守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