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良然

连队司务长晋升为副指导员，留下的空缺由谁来接，几天来指战员私下里议论纷纷。老乡张义就是为这事连夜来找高祥的。

在部队提干是绝大多数战士的美好愿望和奋斗目标，有不少人为之全力以赴穷尽所能，更有甚者为此挖空心思不择手段，然而到头来多是黄粱一梦，梦破神伤。人常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殊不知，将军是一刀一枪舍命拼杀过来的，他的身后躺下了无数条宝贵的生命。再说，将校乃军中豪杰中的精英，不是人人都能攀比的。农村青年入伍当兵梦想为自已谋一条生活出路确实大有人在，然而一门心思到部队升官扬名者为数并不多。

高祥与多数人一样，不曾抱有晋升军官的奢望，他认为，只有像堂哥高亮那种人精才配得上做军官，自己冲锋陷进做个派头兵还凑合，若做指挥员，真就缺两把刷子。

眼下，他想的最多的是复员回乡做几件大事：首先迎娶美人葛兰加速生个大胖小子，为高家续上香火；其次成立一支农机队，尽快发家致富，带动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当上村支书，领导小村庄走上共同富裕道路。自从战场上负伤致残，他便抱定了这个主意。既然身体状况已不能适合部队需要，那就麻溜点退出现役，为部队卸载减负作出最后一把贡献。

今晚张义提出司务长空缺一事，刹那间也触动过他的心灵，然而他没有冲动，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最有数。话又说回来，安排谁做司务长，上上下下心中有杆秤，命令由上头下，用不着咱费心耗神瞎起哄。

想想这些他的心跳自然而然恢复了匀速，于是对老乡说：‘’谁做司务长还是听上级的命令吧，我胳膊残了，前些日子己向连里提出复员请求，准备回乡发展。‘’

張义问：‘’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张义又说：‘’哥长你两岁，又是老乡好哥们，说句不该说的话，这种机会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一定碰上，碰不上那怨命，沒咒念；碰上了抓不住那可怪人。以你现在各方面条件理当首选，这当口你应往上级首长那里多跑跑，成功的概率会大大增高。一旦晋升司务长，那就是正排职，穿上四个兜军装，耀武扬威光耀门庭，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你说回乡发展，傻话！回乡有啥好发展的？在部队干排长连长不比你回村拉弯弯铁（锄头）强上千百倍？我知道你实诚脑袋一根筋，可并不是个傻冒，这可是关乎一生的大事要想想清楚喽，别鬼迷心窍只想着回家抱那个女老师大腿。当上军官什么样的俊嫚靓妞不上杆子往你怀里偎？若不然，错过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到那时后悔哭鼻子你都找不坟头！‘’

张义的一席话，没有激发起高祥做官的心劲，倒让他想起来还有葛兰的来信压在被子底下。他与张义平日里情投意合无话不说，与葛兰的事已不是私密，先时之所以将信藏起来，是不知来人是谁。现在好了，不妨拿出来看看，也好让这位亲密的战乡加老乡参考一下意见。况且如今连队里最时兴这套路。军嫂，一个永恒的火热的美妙话题。

高祥从被子下摸出书信，故意在张义眼前晃晃炫耀一下，张义微微笑道：‘’还藏着，不就是一封情书吗？班长给你前我就见过了。‘’说着脑袋抻到高祥面前，嬉皮笑脸地说‘’瞧瞧，葛老师又给你上什么课程来着。‘’

高祥眼一眯，逗道：‘’放尊重些，听葛老师课不许戏谑马虎的！‘’

‘’那是必须的。‘’张义立马板起面孔，挺直腰板，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高祥嗤嗤直笑。

高祥说：‘’就这个样子哈，我念你听，听后要发表一下自己的心得体会。‘’

‘’是！‘’

二人对视片刻，终于忍住了笑。

‘’罢了‘’，高祥走到灯泡下面，拿起书信认真地读起来

‘’想念的高祥近来可好……‘’

‘’停……‘’张义连忙叫停，‘’这算咋回事，应该称亲爱的，咋弄成想念的，这称呼修辞可是有分寸有学问有讲究的……‘’

高祥驳斥：‘’得了吧，别不懂装懂，不亲不爱能想念吗？人家是联中教师，能像你家那位，三句话里两句我爱你，剩下的一句是我喜欢你，多俗气，肉肉麻麻酸巴溜唧的。‘’

‘’嘿嘿，你可别说，俺还就愿意听她那几句，听着像喝下半斤槐花蜂蜜似的，甜得心里透透的，酥酥的。‘’張义洋洋得意，在那里孤芳自赏哩。

讨论起心上人的那点事，两颗心都被爱情之火烧得滚烫滚烫的，偶尔也会被醉得麻木不仁。正应了那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对眼就是好夫妻。

高祥说：‘’别自我陶醉了，葛老师开课，中间不许乱插嘴，听明白了？‘’

‘’明白了。‘’张义憋住笑。

高祥这才又读了起来

‘’……当你接到这封信时身在何方？是泉城济南还是春城昆明？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带走了我的思念和牵挂，深深的思念，深深的牵挂！……‘’

‘’够意思！‘’张义赞道，他有点被感动。

‘’我猜你一定为我写信了，因为你知道我非常担心你的二期治伤情况。我还没有收到你的来信，也许它正在路上，风雪交架的路上……。

‘’我多么希望，当我展开你的来信，上面写着：我康复了，我把一个健硕开朗的高祥交给你，我亲爱的葛兰！……

写下这些，我激动地流泪了，脸也潮热得慌，你是看不到，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这些……‘’

张义瞟一眼高祥，见他眼睛里已然闪着泪光。自己也正谈着对象，‘’同病相怜‘’的缘故吧？竟然也跟着他傻傻地湿润了双眼。

美人爱英雄，英雄惜英雄乃人间千古不变之情理。

突然，高祥面露喜色，眸光熠熠生辉，声量也随着增加了好几个分贝。他对张义作了个注意的手势，然后念道：

‘’说一下我的情况吧，你是知道的，我在中心联中名为教师，实则在校后勤管理‘’五七粉笔厂‘’。在这期间，一有时间我便复习高中阶段学过的各门课程，想争取早日回归课堂为同学们上课，做个名符其实的教师。

前些日子，县里新筹建一所专门培养本县民办教师的专科学校，我参加并通过了考试，入学通知书现已发放，春节前报道，节后正式开学。学期一年半，结业后转正为公办教师。你说这算不算喜事一件？你听了高兴不？此时此刻你在为我祝福吗？为我们可预见的美好未来祝福吗？‘’

高祥激动得不知如何表达，他一甩膀子扬手将信笺抛向空中，仰面看着它反转飘摇着缓缓落下来；

继尔转身抱住张义，用脑门磕着张义脑壳咚咚有声；

他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脱口喊道：爱情万岁！葛兰万岁！‘’

爱情万岁，有情可原；葛兰万岁，情何以敢，凡人何以承受！

这一喊把个张义吓得蹿将起来，上去一把捂住他那张臭嘴：‘’疯了，你还没退伍呐，注意点影响！‘’

高祥扒拉开张义，犟嘴道：‘’媳妇万岁怎么了，没有媳妇哪来的未来！‘’

…………

第二天下午，通讯员喊高祥到连部，高祥还以为是不是那句‘’葛兰万岁‘’惹出祸了，结果不是。指导员找他谈话一来表示关心，二来想听听他对连队新老交替工作的看法。其实真正用意是想了解他内心对候缺司务长一事真实想法。

高祥毫不隐瞒自己观点，将心迹全盘托出，偏偏对‘’司务长‘’三个字缄口不提。

指导员是在对越作战前和他一起编于连队的，自然对他别有一份情义，格外欣赏他的为人。可是他不作‘’主旨讲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时而插上一句引导着高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谈话持续一个多小时，双方都表现的很投机很满意。看指导员的意思，高祥的前景一片光明……

待续：漂亮友友（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