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非渔
夏一音,你知道吗?收到你的短信的那天,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站在柜台后,我抱着手机的双手还是止不住颤抖。
你终于还是结婚了。
屋外机车轰鸣,我微微有些呆滞,就连经常来的快递小哥,拿走了我放在一角的一个包裹,他提了一下,示意离开了,我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转过身,从红褐色的木匣中取出一片黄芪含在嘴里,微微有点心痛,可药止不住。
哒哒的皮鞋声,脸色急促的大叔,从旁边的屋里走出来,递给了我一张药方,我转手拉开一个个药匣子,把中药放在两称上取好分量。
大叔自喃喃自语,中药这么苦,不知道我家婆姨喝不喝的了。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低着头转过身。大叔手在柜台上婆娑着,小伙子医生,这个药辣眼睛吗,人吃了会不会有事?
我摇摇头,不辣眼睛,没事,这个对胃好。
我第一次抓药快递给你,微信里你说,宋渔歌,你抓的药真苦,老妈放在瓦罐里,整整熬了一大碗,一大碗,你要苦死我呀。
我说,夏一音,中药苦治病,你的胃不舒服,西药只能缓解,慢调理中药才有疗效。
你说,宋渔歌,你以后别寄了,如果老妈不在,我是不会浪费时间慢慢熬苦药为难自己的,我等不及。
我在回复下面打了三个句号,终结了聊天。你总是等不及,不耐心,转身就忘别人说的话,所以你被老板批的时候,抱着电话打给我。
问我,宋渔歌,你说我是不是智障啊。
我说,哈哈,不是,一包方便面都没把你骗走,你还不算。
你说,我不贪吃。
夏一音你似乎不是智障,而是有点傻,有点我不放心的傻,青天白日,这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就能在来过一百遍的地方把自己转迷方向,找不到装在包里的公交卡。
你哒哒震动我的手机,发语音给我,说,宋渔歌我丢了,怎么回家?
我要了你的方位,在地图上给你搜好乘车路线,截成图片发给你。
你说,那个男生,会这样吗?我怕他一不小心不耐烦,会吼你。
也许不会,你都和他结婚了,他是比我好。
中药店里的生意有些冷清,门口停着麻雀在地上蹦来蹦去。
置顶的微信里,你说,看个电影,自己在电影院里哭的跟个傻子似的。
所以那天我请了假,买了票,一个人躲在电影院里看前任三。夏一音,我和你一样,也哭的像个傻子,甚至还带响,有人好像还偷拍了视频,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传到网上,骂我傻逼。
我真是有点幼稚,不成熟,还不man。
所以那天你老妈来找我,她说,渔歌,我看你和一音真的不适合,她有小脾气,在家就是公主,急性子,你慢慢悠悠,你们结婚,肯定以后少不了别扭。
我摇摇头,我会顺着她的。
似乎这些就是假大空,所以你老妈用了一个小时,把结婚后的现实告诉我,她还骂了脏话,我站起身来,有些不礼貌的走开了。
或许你永远不会知道了,那天我和你老妈说了什么。反正那天之后,我们就分开了,你说,宋渔歌,你好混蛋啊,滚蛋吧。
我踉踉跄跄的滚蛋了,躲在马路牙子上喝了两瓶江小白,这酒真难喝,不是包装上的语录,我不会买,更不会喝。
江小白说,“不想做多牛逼的人,只想做无可替代的人。”
江小白说,“以前我们做什么都不考虑后果,现在我们老在考虑做什么。”
生活是现实和小资,不是文艺和矫情。那天我醉倒了,栽在路边草丛睡了一夜,我自己醒的,醒来白蒙蒙的天空,我涩涩发抖,头晕晕的往家跑去。
手机和钱包都丢了。
分开后,你就和那个男生在一起了,你们的遇见来自一场相亲,男生做程序编程,待遇不错。
所以你们一起去了杭州旅游,拍了很多照片,空间里你秀了很多张,你笑的真好看。
评论里都是夸赞你的,也有一个傻小白,江可歆说,渔歌呢?
后来一分钟这条评论就被删了,江可歆在微信上问我,她说,你和夏一音分手了啊,我看她空间有她和另外一个男生的合照。
我回了一个嗯。
她回了一个真可惜。
是呀,真可惜,我曾经第一次很大胆站在年纪班会的舞台跟你表白,我拿着一朵花,语音颤抖的说,夏一音,我喜欢你,我要带你去很远的地方去看海。
许多人在下面欢呼,你接受我的花,成了我的女朋友。
晚上我牵着你的手在操场溜达,你突然站定说,渔歌你知道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吗?
星光碎了一地,在香樟树下斑驳成影。我摇摇头,是我帅吗?
你拍了我一下说,你是歌我是音,怎么看都应该在一起呀。
我哈哈大笑,夏一音你知道吗,你说完这句话我紧紧抓着你的手,我想除非你想跟我分手,要不然我不会离开你的。
可是,对不起,我失言了,我没有带你看过海,我没有陪你到最后。
你老妈说,渔歌,你家里就你和你爸爸,他还有重病,你说,一音嫁过去万一你们有小孩了,谁照顾她。
她说,你别说你照顾她,你男生要挣钱养家的,你们想的都太简单了,还有你们这些小年轻,考虑这么少,我也不放心把闺女交给你。
我坐在座位上,咖啡好苦,苦到我语塞,无力辩解。苦到我和你分开,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我不是不爱你。
你知道吗,后来那个男生开着黑色的奥迪从大楼里接你的出来的时候,我就站在不远的全家超市旁边,你们笑的很开心,他撑着伞把你送到副驾驶,自己回到驾驶位开着车离开了。
车轮压过雨水,碎裂的水珠在轮后翻滚,它们好悲伤,像只雨天行走的蚂蚁。
我把伞放在背包一侧的收纳袋里,身后全家超市门开门合不断的语音,欢迎光临。
我踩着雨水,像只蚂蚁一样离开。夏一音,我们终究越来越远了。
我曾经以为平淡微茫的日子,不需要浓烈,只需要有你就好。可是失去你才知道,我会失眠,会突然恍神,会在人群中张张嘴喊出你的名字。
我很傻,像你一样的傻,天南海北,跑到面包店里吃甜腻腻的面包吃到泪流满面。
夏一音你说你的梦想是开一家面包店,因为你超级喜欢面包的香气,你说,吃甜的会让人心情好,可是我吃了这么多,却一点都不快乐。
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你结婚的那天,我西装革履很正式的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我拿着红包,写上自己的名字,交了礼钱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地上长长的红毯,五颜六色的氢气球在空中飘着,音乐响起,两个小朋友手里捧着花面无表情的走过来。
他们身后跟着妆容精致,服装喜庆的你,你胖了,脸上圆鼓鼓的,我突然想起有一天,我站在十字路口打电话给你,我说,夏一音我买了一个大面包,跟你的脸一样大。
你说,渔歌不开玩笑了,我被车撞了,在江河路。
我挂了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的赶到江河路。夏一音,你总是这么粗心大意,记得下次不要在过马路时玩游戏,你知道我在车上把面包捏成了一坨,就像我的心一样,搅在了一起。
你的伤痛真的连着我的心。
一辈子这么长,真想跟你平平稳稳的过下去。
那个男生叫周南城,他真的好高,穿上高跟鞋你才到他肩膀。
他的西装口袋上插着塑料小花,他的头发上抹着亮堂堂的发蜡。他的皮鞋那么亮,照的我眼睛干涩,我给自己满上酒,喝了一杯,你今天结婚,这么幸福,我也跟着高兴。
我以前和朋友喝酒,总是不让自己喝醉,我怕一不小心你又走丢了,我怕又有小车伤害你,我怕你的胃又翻江倒海,没有人找药给你。
现在我不用害怕了,你左手牵的手,应该能保护你一辈子了。
就是有点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那次你被车撞了之后,膝盖的韧带有些受损,夏一音,结婚这天穿高跟鞋以后就不要了,我怕你蹲在路边让人背你时,那个男生说你胖,说你娇气,说你一身公主病。
你们下来敬酒时,我低着头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你没有看到我,夏一音你知道吗,我躲在酒店屋外的一棵大树下,透过落地玻璃能看到你。
我是男生哎,哇哇的哭成一条狗。
后来我离开了酒店,坐在江河路广场的台阶上,把手机里关于你的信息全部删掉了。
我把qq,微信里聊天记录全部翻了一遍,然后清空删除,可是这似乎没有用啊,你的号码我都了然于胸,你说我是不是傻,我以为不看到就会不想起,不记得就是全忘记。
连旁边咕咕叫的白鸽子,都傻愣愣的看着我,你说它们是不是也看懂了我的不舍呢?
我真的有点不舍,夏一音你知道吗,有那么一刻我真的很想就像电视剧描述的那样,冲到婚礼台拉着你的手,逆着光带你离开。
可是原谅我,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还是你老妈说的对,连我自己都觉得并不能负担起你的未来。
爱情终归要变成生活,人需要现实的。
所以夏一音,你妈把那笔钱摔在我的脸上时,你知道吗,我有那么一刻是心动的。
电视剧里都是都是女孩被甩钱离开男主角,可是我好尴尬啊,我看着拿着哗啦啦的毛爷爷从脸上滑落时,我甚至低头看了看落在了咖啡杯上的一张大钞。
我一点脾气都没有,我没有很高傲的指着她说,收起你的臭钱,我不会离开你的,也没有泣泣哀哀说要离开你。
我弯下身来,把钱一张张捡起来,放到了你老妈面前,我说,阿姨,我真的很喜欢一音,如果爱非要钱去衡量,非要用你认为的不幸福去界定的话,那我相信一音也不会同意。
如果年轻还不相信爱情,那非要患得患失郁郁寡欢的去终结此生吗?
夏一音,不知道现在告诉你,你会不会笑我?这是多书面的话,说给一个饱经材米油盐贵的人听,真的,得到的除了讪笑,就是嘲讽了。
好在你老妈没笑,她只是掂起了面前的浓咖啡,淋了我一头。
哒哒的水珠从我额前的刘海滚落,砸在面前的玻璃方桌上,夏一音,你知道吗,我有点生气,可是她是你妈,你最爱的人,所以我只能叹叹气,然后站起身来,用低低的语气说,我还是喜欢一音,无法改变。
我转身离开了,你老妈的那句混蛋,声音真大,掂着水壶的服务员,吓了一跳,她捂着嘴身子侧到一边,我抬头看看她,咖啡珠顺势入了我的眼眶。
外边阳光真好,我甚至能感觉那种暖洋洋阳光撒进树丛的感觉,风一过,漫天蒲公英,洋洋洒洒在钢铁森林里,四处寻找依靠。
可是空荡荡的穿堂风迎面打来,我的无力就像那些随风飞的蒲公英,明明那么近,可是希望却渐渐有点干涸。
大大太阳,落魄的我,眼睛浑浊不清,纠结在一起的头发,惆怅的离开。夏一音,我真的不知道我至此以后,好像就离你越来越远了。
你说我在想些什么呢,连你妈在我走后倒在咖啡馆里,我都是过了两天才知道。
我拿着苹果和香蕉去医院看你老妈的时候,她赶走小护士,指着我的脸说,你觉得一个妈妈反对的这种程度,你还无知无畏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你觉得会幸福?
这不是你们小年轻看的电视剧,这是生活,是一步步过出来的,不是你们我闺女能不能幸福我能不知道?
你的工资水平,你真觉得在这个城市里养的起娇生惯养的姑娘吗?以后有孩子,有双方父母。
走廊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病房里窗台上放着青葱葱的吊兰,白色的窗帘微微有些发黄,夏一音,你知道吗?
这种吊兰生命力极强,折茎扔在土层,一点水,只要一点点,它就能活过来,并且印染一方土地。
你老妈一直跟我说话,可是我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透过窗台看外边,阳光那么烈,那么烫,我澎湃的热血慢慢凉了下来。
你说以后我走路一转身看不见你,会不会有点落寞呢?
你从外边打饭回来的时候,我那时还没走,你把我拉到走廊里,问我怎么回事?
故意的,你老妈在很多人面前淋了我一头咖啡啊,很丢人的。我淡淡的说道。
你手里捏着的一次性筷子扔在我身上,你说,宋渔歌,你好混蛋啊,混蛋吧。
我把手插在口袋里离开了,出了医院的大门,我坐在公交站的凳子上,等了一个小时,你都没有出来,没有发消息给我。
夏一音,你是真的相信我那样做了吧。
后来,我去了咖啡店,夏一音,我不能说不怪我,店员告诉我有个阿姨把咖啡和钱撒了一地,捡的时候,踩到浸了咖啡的毛爷爷滑倒了,把后脑磕了轻微脑症荡。
你老妈告诉你是我推了她,她告诉我,就是想让我离开你。
她要制造各种磕绊,你说如果我在坚持下去,是不是有点自私呢?
自私到不在乎长辈以后要用伤害自己让我离开你。
我们谁都没有跟对方说分手,可是我们确实分开了。
薄薄的阳光还是会穿过行道树厚厚的树叶打在药店门口的三级阶梯上,偶尔有麻雀停在上方,偶尔有提着小包的老奶奶坐在那里歇脚,可是再也没有你坐在那里晒太阳,玩手机,等我下班。
好像一瞬间我们都长大了一样,你说,是越长大心越硬,还是越长大,越羁绊。
一往无前向前的勇气,输给一场寂寥,一场世故,一场绝情。
夏一音,知道吗?后来,我提着面包坐在山河路的广场,偶尔有小朋友拿着泡泡枪调皮朝我喷来。
我不厌其烦的伸手捏碎了一个个小泡泡,没有你之后,我感觉自己超级无聊。
也许时间久了,就淡了吧。
这个世界还是会存在那么一个人让我心动,让我说给她药理听,让我一心一意的爱着,而我们刚好适合。
而刚好有那么一刻,她也孤独,牛皮袋慢悠悠包着淡淡香气的药材,抬头看出去,刚刚看到一只悲伤麻雀,五脏皆全,悲伤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