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多年前的沈阳老售楼员,许多都是奥格·曼狄诺的门徒。
这个美国大爷,写了一本叫作《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的奇书,称得上当年最受售楼处销售经理们推崇的励志读物。
对着售楼处门前的车流和人流大声朗读此书,是售楼员们的晨间必修课,小区里的邻居们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这是一代地产营销人赖以成功的《葵花宝典》
“坚持不懈,直到成功”、“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十道神秘的羊皮卷上记载的文字,至今仍被他们奉为圭臬。
这本书对他们的影响,堪比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之于文艺青年。
今天要跟大家聊起的这些人和事,就发生在我被这本书支配的时光里。
(二)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当时我的基本工资只有300块,而让我甘之如饴的神秘原力,正是来自于那本书——还有小路。
小路是公司里的同事,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彼时的我,正痴迷于吉他艺术,而小路琴技高超,还玩过乐队,我正愁没人教呢,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我们因摇滚结缘,因才华惺惺相惜,“王八瞅绿豆”就对上眼了,见天儿厮混在一起,人都说我俩是异父异母亲兄弟。
我们曾在怒江街桥头大谈特谈Kurt Cobain和Bob Dylan,也曾在河边吼过许巍和后街男孩,闲暇时间,都留给了摇滚乐,几个月下来,我的琴技突飞猛进。
(三)
好多次在小路家玩琴玩得太晚,就留宿路家,小路爸妈每次都好酒好菜招待着,我和二老相处得十分熟稔。在我漂泊不定的青春时光里,小路和他的家人确实给予了我许多温暖。
小路爸爸是一名街道的公务员,气质儒雅,脾气温和,总是笑眯眯的,很是和蔼。小路妈妈在一家地产公司里当财务总监,是一个“阿庆嫂”般的人物,家里家外一把手,把小路他们爷俩的人生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老人家日常在饭桌上训儿子的情景,很具观赏性。阿姨表情严肃,说得是条理分明,掷地有声,气场强大到连苍蝇都飞不起来。
他儿子早已麻木,只顾低头干饭,我听得直打哆嗦。
话说回来,其实小路也没犯什么错,无非就是买了新手机没来得及办手机卡之类的,谈不上什么错。
阿姨做了半辈子的财务,多多少少有些教条主义,我是真不明白她老人家的逻辑,可是咱也不敢问呐!
(四)
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房子不是买不起,是压根连租都租不起。为了省钱,我和四个同事合租在辽大西门对面的一栋贼破的老房子里,和一个酷爱裸睡的土家族大哥睡一张床。
然而小路的妈妈,已经给小路在我们单位那条街的最北头买了房(准确地说,当时那地方还没有路),记得房价不是2700就是2800。
小路二十岁出头就得到了自己的房子,当时的我,是非常羡慕的。
后来我陪小路去看了他的新房——我勒个去,那地方实在太偏了,我们感觉来到了宇宙的尽头,小区再往北就是一个叫做“包道屯”的小村落。
当时小路神情沮丧,偷偷用衣jio拭去眼jio的泪痕,差点没哭出声来。
(五)
十四年白驹过隙,小路成了老路,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服装买卖做得不错,房子早在同小区换了大的。
而我们各自忙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疏于联系,但是友谊丝毫未减。
年初我去他家做客,我才惊觉那地方早已鸟枪换炮,沧桑巨变了。
恒大、保利、万科、碧桂园、中海、华润等大开发商都到齐了,“包道屯”也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连片的楼盘。
那里有商场、有电影院,还开了必胜客,相当繁华,省实验学校的分校都建了好几所。小路说,他们小区的房价,已经涨到了一万多。
我一下子怔住了,思绪飘回了十四年前。
我想起了那个在饭桌上絮絮叨叨训儿子的路阿姨,那个强调“应该先买电话卡后买手机”的古板老会计。
她老人家才是真正的智者啊。
(六)
“想啥呢?”小路对灵魂出窍的我说。
“你们小区变化也太大了,记不记得当初咱俩来看房...”我说。
“是啊,那个时候怒江街都还没通,116路的终点还在二环边上,咱俩还是little boy....”小路说。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我说。
“对呗!我曾经也是个酷爱Metallica和Slipknot(乐队名)的金属党,谁能想到我现在最喜欢郁可唯。”
“世界上唯一不变的,是人都善变~”,小路唱起了郁可唯的歌。
“我也变了,我那会儿多瘦多帅啊,身边好多小迷妹。”我摸着大肚腩说道。
“切~”小路不屑。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似乎都在回味。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
(七)
“对了!”小路打破沉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小路总是一惊一乍的,我没当回事。
“金地在怒江北街开发了一个新楼盘金地阅风华,要不要一起买洋房,做邻居?”小路两眼放光。
“哦?早就知道金地是洋房专家,他们开发的楼盘都卖得老快了。”我大喜过望。
“嗯,那对呗,这次人家做的是新中式风格,住着舒服还有面子。”小路如数家珍。
“户型我都看好了,我要买个125㎡的洋房,四室,还是个四叶草户型,能给我带来好运,而且都是精装修的哦!”小路越说越激动,神采奕奕,仿佛已经住进了四叶草。
我霎时想起了智者路阿姨。“你妈、你妈她老人家看过么?”
“必、必须的。”小路对我露出了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