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三正醒了。电壶的水反复煮着,水快要干了;电视开着;房灯亮着,三正斜靠在沙发上,看看挂钟,两根指针,一根指在6字,一根指在12字。三正忍住头疼起身,把电煮壶的水倒了,重新续上水,关了电视,走进洗手间,胡乱洗涮一下,看水也开了,泡了一杯茶,回身把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按下快洗键。
灌下一杯茶后,三正觉得还不解渴,又煮了一壶水。
等把洗好的衣服在卫生间挂好。三正觉得累了,关了灯,和衣躺下,一觉睡到自然醒。
天还在紧一阵慢一阵地下着雨,三正懒得出门,在住处足不出户,收拾整理,饿了就吃泡面,困了就睡,忙乎了整整一天。等到周日傍晚,才发现手机不见了,找遍了住处每个角落,没见踪影。
三正静下心来,把最近一次使用手机的时间反复推敲了几次,锁定了丢失手机的地方可能是在饭店。于是下楼到附近的小超市,借用人家的固定电话打给司机,要他赶紧去饭店找找。看看天色稍好,索性在周边一边散步一边散心。
大约半个小时,三正兜回到楼下,看到司机已经把车停在门口,靠在车旁边抽烟边候着。见到三正,急忙说,我和饭店老板查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手机。三正邀他上楼,一起分析分析。司机心中忐忑,半蹲半坐在单人沙发上,小心翼翼地煮水泡茶。
两人聊了一会,司机突然醒悟过来,拍了一下脑袋说,车上还没找,会不会落在车上?
三正觉得有道理,叫司机赶紧下去看看。
一杯茶功夫,司机气喘吁吁跑上楼来,右手举着手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找到了,找到了。
三正接过一看,关机了。
司机提醒说,会不会没电了?
三正赶紧打开手机后盖,换上备用电池。司机赶紧把换下来的电池接过去,夹到快速充电夹里充电。
三正打开手机,一连串的提示音丁丁当当响个不停。
翻开手机盖,三正止不住一声惊呼:53个未接电话!再仔细看,有希正的、守正秘书的、守正老婆的,还有其它不是很熟悉的号码。三正先给守正秘书打过去。对方客气话都没说,直接就问,守正书记是不是在您那里?守正说,昨天傍晚已经开车回去了。对方说,我们已经找了一天,开始手机是通的,就是不接听,后来关机了。如果有消息马上反馈。三正连声说好,掐断电话后赶紧拨了守正的号码,果然关机了。三正两眼一黑,暗叫不好,赶紧叫上司机开车直奔滨海县。
走了约一个小时,前面的车辆越来越多了,终于大家都停住不走了。三正叫司机靠右边泊车,拉开车门下车,好家伙,车辆拥堵足足有十来公里。一打听,原来是打石溪公路桥梁被大洪水冲垮了。三正顿时觉得胸中一口热流直涌喉口,赶紧蹲下,用手压住,才缓过气了。再三打听,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准信,桥梁中断已经一天了。三正无厘头地心中一阵阵绞痛,不得不艰难地挪动灌了铅一样的双脚,挨到车旁,拉开车门,跌坐在后座上,失魂落魄。
不知过了多久,交警开始疏导交通,破开了中间隔离带,引导车辆掉头转回。
这次台风影响持续了两天,天才放出晴来。东南沿海受台风袭击,损失惨重。电视上天天播的新闻都是抗击台风恢复生产的。三正天天如痴似醉地看着这些新闻,连中间插播的广告都不放过,偏偏有关守正的消息,一丁点都没有。这些天,除了看新闻,三正什么都不关心,形同行尸走肉。司机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陪着,哪里也不敢去了。
守正就如被外星人绑架一般,无影无踪。三正每天都接到守正老婆地电话,嘶声裂肺的,连哭带骂,句句如锥子直戳心肝。三正不答一言,麻木了。
到了第四天早上,三正接到海东市纪委的电话,要求在十点钟前到市纪委会议室,领导找谈话。三正打电话向办公室交代了几句,马上叫司机开车出发。
约谈三正的是海东市纪委一位副书记,带着一名分管纠风办的常委李侯,旁边坐着两位小年轻,负责记录。这位副书记直接说是了解守正的事,开了个头后,说要去参加一个会,跟三正握了一下手,走了。李常委接着展开话题,要三正把请守正吃饭的情况交代清楚。
三正如实陈述,不敢丝毫隐瞒。李常委时不时插话诘问,毫无头绪,三正不停地解释,疲于应付,很是郁闷。
到了中午,李常委叫了暂停,要三正回去再想想,第二天再来。然后带着两个人走了,一点也不说留吃饭的事。三正回到海西县,越想越气,一点胃口都没有。第二天早上胡乱吃了一碗粥,又和司机赶到了海东。这次又多了两个人,把司机叫到另外一个地方问话了。如此这般,连续三天之后,市委组织部给海甲县委下了个文,通知三正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此后,每天按时报到,接受例行问话成了家常便饭。李常委问不出新花样,慢慢地也疏懒下来,每天只要看到三正就行了。
大约十多天后,李常委才告诉三正,说一位渔民在打石溪下游岸边发现了一名昏迷不醒的男子,报了110后被送往医院抢救。可惜因脑部神经受损,无法苏醒过来。医护人员从男子身上的钱包中,找到了身份证和工作证,确认了这名男子是守正。同时告诉三正说调查告一段落,以后要保证随传随到。
三正回到海甲县后,伤心过度,请了两个星期的病假,在住处休息。对于海东市委组织部有没有重新下发解除停职恢复正常工作的通知也懒得理睬了。
远在山河市的好友希正,得知消息后,专程过去探看一趟。
司机百通在路口接到希正,顺便在外面大排档叫了几个菜打包回来。希正又叫百通买一箱青岛啤酒,给钱时,百通抵死不收。希正作罢,叫百通先回去。百通迟疑了一下,走了。
两人互帮开了啤酒,你一瓶我一瓶,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三正满脸湿遍,分不清是口水、泪水、还是酒水。
随着两人面前空酒瓶渐渐多了起来,三正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终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中的酒瓶掉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三正毫不知觉。
希正叹了口气,起身把碎玻璃捡进垃圾桶,拿来扫把清扫干净,到洗手间拿来毛巾帮三正擦了擦脸,又拿来一床毛毯给他盖上。随后坐下来,煮好水。叫了三正几声,没见回应的,想走又觉得不妥,考虑再三,只好拿起手机打通百通的电话,要他过来。然后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叫他把车开到楼下。
等百通过来后,希正交代了几句,然后下楼跟自己的司机回去了。
没过多久,海东市委换届考察工作组进驻海甲县,原来排名靠前、呼声很高的三正没有被列入考察对象。这时的三正心灰意懒的,想想没多大意思,下了决心,通过邵雷的关系,联系了一所民办大学。这所大学对三正的条件很满意,特聘为副教授,还安排兼任了学校的党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