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年龄操作
日光逐渐褪色,新隆纤细的指节间夹着一支柔和性七星,食指和中指轻轻捻着烟身把玩,像某种难以启齿的暗示。茂夫定定地坐在椅子上望他,他手上的烟不是平时抽的款式,而且他抽烟也不会跟老头子一样非得把烟身弄得皱巴巴的。今天他的反常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烟是哪个女人给的。
他嘴唇微张含住滤嘴,另一只手拿出乙烷打火机点火,暗蓝的火花在将尽的日光跳动。他把烟凑过去,烟头逐渐冒出灰白色的烟雾,直到中心燃起暗淡的红,他才收起打火机。他吸下第一口烟的时候指尖碰到鼻尖上,没有过喉,蓄在嘴里吐了出来。茂夫知道第一口烟不好,他会吐掉,而且他真的超浪费,抽烟从来只抽半支。茂夫有天趁他出门,把他刚摁在烟灰缸里的烟捡回来。新隆是个混蛋,说是怕茂夫染上坏习惯,家里从来不放打火机,身上却跟绑炸弹似的带了几十个打火机,不信你叫他拉开外套给你看看里面。茂夫翻过全家找不到一个打火机后只好打开了煤气炉,煤气炉刚开的时候味道很重,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截香烟往火上移,点燃了就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没想到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后来他就不敢吸了,把那截烟往煤气炉一丢,完了。
第二口烟被他吸进口腔里停留了几秒钟,随后从他鼻子里袅袅地冒出来。他明显很享受,眯了眯镀上一层浅金日光的睫毛,指节轻敲窗框,是他经常哼那首歌的曲调,哒哒、哒、哒哒哒。
他看清楚了,滤嘴上有红色,是女人的口红,还是那种装扮清纯可人的女孩子喜欢的骚粉。此刻正被新隆含着,红色被些许唾液沾湿,蔓延开来。
他忽然感觉心里有千万只猫在抓挠,每一处地方痒又疼,或许是嫉妒心。他对自己也有这份感情感到松了一口气,自己是正常人,见到喜欢的人和别人靠近会嫉妒,虽不及火势盛大燎原,但也值得夜半梦回。
为什么不是我?他的瞳孔畏缩了一下,突然不经脑地把话说了出来。
什么?那个抽烟的人转头看他,吸了第三口烟,烟雾缭绕之间他的五官朦胧不清。
茂夫,我不是跟你说不能抽烟吗?
我不想抽烟,也不想让你抽。他说,手肘放在旁边的桌上,双手交叉支起下巴。
无聊,我平时不都是这样抽的吗?你也不管,偏偏今天管。第四口烟,他吐出了一个漂亮的眼圈。
那个是其他女人给你的烟吧,别抽了,我有零用,你想要抽我现在就去买。
他不动声色地抽着第五口烟,只有眉头泄露出他的心思。
你明明是知道我的意思的!
他缓缓闭上眼睛,仰头靠墙,牙齿咬了咬下唇。
你才几岁,你记得吗?你什么都不懂,把依靠当成爱,躲在这里寻求我虚假的安慰。你也知道,我们凑成的这个不是家,是残骸……你就在这残骸里等着一个只会招摇撞骗的王八蛋,却不会打破玻璃去触碰能看到的世界。我已经厌烦这样的游戏了。我是个成年人,有生理需求,得解决,你只是个小鬼。
他交叉的手暗地里扣紧,心想你平时至少也知道我爱你的五分,我天天叫你起床给你做饭替你干家务乐此不疲,你倒以为是天经地义,总是在我面前做出这样的事来。
想来一开始时他是个弃儿,13岁无归无宿,懵懵懂懂不会乞讨求生也不会偷鸡摸狗,有天他拿钱去商店买东西明明什么也没干却被指责偷东西,争吵间快要被人扯着去警局的时候新隆出现了,他穿着老旧的西装带着不转的表,皮鞋倒是擦得铮亮,伸手拦住那人,说他没有偷东西。店员不肯罢休,新隆掏出了一个证件给他递去,那人终于噤了声。新隆便大摇大摆牵着他出了门口。他问新隆你是警察吗?新隆听罢哈哈大笑说我搞假证件的,身上有几十个身份呢,随便抽。他当时点点头,可还是觉得新隆蛮好的,带他吃饱还带他回家。还不打他。新隆说,以后你就住我这里吧,包吃包住但你得打扫卫生做饭洗衣服。顺便说你偷东西的技术还真好,我愣是没有看出你怎么偷的,等哪天有闲空了我就带你出去遛遛牵点东西吧,记住,不要偷太贵的,超市卖的黄金款卷纸是个好目标……
他有心照顾这个贩假证件的,放学回家赚点外快补贴家用之后在图书馆里看菜式一百招。虽说他体育差成绩差人缘也差,但他做菜倒好,每次都能看见新隆大碗刨饭,他吃饱了就看着新隆吃,也不知道是带着什么心情,想一天过去他做过的事情。然后新隆吃完了便会抽支烟,多年雷打不动。而茂夫就去洗碗,摆好,洗衣服,晾衣服,杂七杂八的。
茂夫初中的时候艺术课上画过新隆,当晚拿纸给他看的时候他也笑了,说画得我真好看。还问为什么要画我。当时茂夫没有回答,只说这画给你。他隐约期待着新隆把纸翻过来,那样他就会看见上面的字了。但新隆只笑笑,把纸叠了叠放进抽屉里。
新隆交过女朋友,联谊会上的女人,看起来年纪很小,整天捏着一把甜腻的声音说话,茂夫在新隆听她电话的时候甚至想把耳朵塞住。后来他把新隆存她的手机号码删了。新隆有所察觉,但他什么都没问他,只当那个女人没存在过。他之后还是去交女朋友,口味不定,茂夫有次问他你就那么想结婚吗,他调笑说总不能跟你一起过下半辈子吧。他记得听完这句话之后他是生气了,那似乎是他第一次生气,他气急败坏像个被抢玩具的孩子,声音颤抖说我想跟你过半辈子啊。新隆听完这句话后吓得不轻,他说你不要开玩笑哦,你的女人缘不好我还是有人要的,他还说。
你才几岁,你记得吗?
这样的话,一模一样的,现在又再说了一次。
我十九了。
茂夫突然爆发,起身的时候金属椅子滑倒摔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三两步走到新隆面前就把他的烟从嘴里夺出来扔在地上踩灭。随后扯住他的领结,逼问一般看着他。他长大了,不是单薄的少年,个头也和新隆差不多了,新隆在他的审视下有种压迫力。
那我问你,要是你真的腻味了,为什么不搬出去?为什么和每个女的交往都有始无终?你倒是带她们回来,做给我看啊。你心底真的没有对我怀有任何一点爱?
……新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把视线转向旁边。此时日光西沉,天色向晚,不打开灯周围十分昏暗。
你看,你在这些问题上总是没法好好地撒谎。以前我每次提起这些事来你总是用强硬的语调打断,也是害怕吧,你难道不是因为害怕对我的感情所以去逃避吗?
别说这种蠢话。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连爱人也不会,横冲直撞的小鬼。他声音提高了,气势却早就败完了。茂夫摆弄似的把他的刘海往头上撩。
想跟你在一起是依靠么,想上你也是依靠么?如果是的话那你教我啊,教我爱人,教我这个你口中的未成年人怎样去爱。
茂夫伸手把新隆控在墙上,撩拨一般地用嘴唇触碰他的额头,他的眉心,他的鼻尖,他的耳廓,以及先前含着烟的嘴。新隆想要退后,却被挡住了,只得闭上眼睛往后缩,在这时候他的自大都不见了,剩下的仅仅是逆来顺受的本能。
我想你一定很乐意。
他倒是放低了声音,带了点诱惑,直直地望着新隆的眼睛。
城与楼正在坍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