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阿翠，本来叫翠花的，实在不好听，大家就都喊我阿翠，是专案组里负责技术的技术员。

下午六点，华山市派出所接到了报案。

十分钟后，专案组人员到时，派出所的人已经封锁了现场。

现场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房间里的煤气味很重，初步判断死者死于煤气中毒，没发现可疑痕迹。

一翻勘察，师父问：“有什么想法？”

我说：“问问附近居民，再做定夺。”

师父点头，我们就出了公寓。

得知这边死了人，大家都围过来看热闹。

我走过去问：“屋子里有两位死者，一男一女，你们认识吗？”

说着，还拿出了两人的照片。

大妈们都还挺热情的。

“认识，女的叫张晓莉，男的叫吴迪，我听说，那个男的挺有钱的，那个女的一直在缠着他，两年前他们买了这边的房子，说是要结婚，可是一直没有结，据说是男的不要女的。”

“这可不是据说，这是真的。那天他们两个吵架，我可是亲耳听到的，我的天，那两个人吵起架来，整栋楼都要被他们给掀翻了，尤其是三更半夜的，都不知道在干啥，吵死个人。”

“可不是，吵死了，她妈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也不知道劝一劝，我们整栋楼都投诉过他们，抵制过他们，可是那个男的有钱，都摆平了。”

“就是，有几个臭钱就无法无天了。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这人有多过分，平常对我们骂骂咧咧的。”

“我还见前两天女的她妈给那女的介绍了一个有钱人，开着大奔呢！不过开大奔的那个老男人被吴迪给打了，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

“说不定他们殉情了呢！她妈非得让女的嫁给开大奔的，可女的不愿意，跟她妈也吵了好几次，我都见了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两年了，他们两个虽然一直在吵，可从来没有断过，说不定就是人家的相处模式，打是情，骂是爱呢！”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我都被吵的头疼，不过她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带着调侃和解气的语气，也不知道这两年，张晓莉和吴迪究竟干过什么？大家对他们很深恶痛绝的模样。

差不多收集完这些信息，我就去警车那边。

报案人是死者张晓莉的母亲，此时的她哭的眼睛都肿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我看向了当地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笔录我看一下。”

工作人员赶紧把笔录给我看，基本没有什么有效信息。

回去的路上，我问师父，“可以并案处理吗？”

师父点头。

2

我叫陈峰，刑警队队长，此次专案组组长。

回到警局，复盘了这次的案件后，就把任务派发了下去。

看着白板上贴着的受害人照片，我的思绪被拉向了很远的地方。

五年前发生过一起案子。

死者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叫白珊珊。

溺水而亡，死在了一栋豪华别墅的浴池里，死前大量嗑药，并与多人发生关系，找相关嫌疑人，都一口咬定，是女孩自己嗑药制幻淹死的。

白珊珊是个孤儿，死后只有男朋友蒋亮为她料理后事，坚持起诉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五个人，后来败诉了，就没了他的消息。

墙上的照片里的死者，都是当时出现在别墅里的人。

当年，他们众口一词：白珊珊喜欢楚笠，跟着他们去了别墅，勾引楚笠未果，磕了药，疯癫了，与他们发生关系后，第二天都陆陆续续离开的，以为白珊珊醒来也会自己离开，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而已，这样的说法，没有破绽。

两年前，白珊删忌日，大雨夜，付博回家时，刹车坏了，从高架桥上冲了下去，掉进水里淹死，侦查无果，当意外处理。

一年前白珊珊忌日，程鲁峰去酒吧玩，结果嗑药太多，上厕所时不小心滑倒，磕在了马桶上，正好磕上了太阳穴，当场死亡。勘察结果，无人为痕迹。

今年白珊珊忌日，也就是今天，张晓莉和吴迪死于一氧化碳中毒，无人为痕迹。

巧合？

3

“师父，找到楚笠了。”

确切的说，是知道张晓莉和吴迪死后，楚笠自己找上来，寻求保护的。

郑华听说让她执行这项任务，就直接怼了回去，“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现在知道着急了。”

郑华，才毕业的女大学生，是来实习的，成绩优异，正义感爆棚。

我无奈笑笑，“不管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法律都会制裁，以暴制暴这种方法不可取。”

郑华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服从了命令，和另一个组员对楚笠进行了保护。

我拿着四位死者的照片去见了楚笠。

“还不愿意交代当年的真相吗？”

楚笠有些暴躁，黑眼圈很深，可见他一直没有休息好，听到我这么问，瞬间眼睛都红了。

啪~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都说了几百万遍了，当年就是白珊珊勾引我，然后嗑药磕多了，意外死的。”

听到他的吼声，他的女朋友冲了进来。看到我们这些警员，他的女朋友显得很害怕，脸色苍白的躲在了他的身后，探出了个脑袋。

“你们有话好好说，别逼我楚哥。”

小女孩倒是挺喜欢这个渣男的，即使这么害怕，还在维护他。

不过楚笠对他的这个小女友还挺好的，看到我们在打量他的小女友，就把他的小女友推了出去。

“我没事，你去休息。”

小女友苍白着脸，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们真的没有为难你。”

“没有，去休息，别担心，会没事的。”

麦麦依依不舍的离开，回了她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楚笠再次进来，也关上了房门，脸色并不好，恶狠狠的看着我。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我拿着照片指给他看。

“付博，当时把白珊珊推下了水，白姗姗怕水，不会游泳，看着她折腾的样子，付博很满足，在水里弓虽了白姗姗，所以他死于水中。”

“程鲁峰，把白姗姗从水里拉了出来，强迫她的时候，觉得她一声不响，没劲，就给她吃了药，所以他死于嗑药。”

“张晓莉和吴迪，是他们离开的时候把白珊珊推下水的，看到了白姗姗的挣扎，没有救人，所以她们两个死于窒息。”

“现在，你还不说出当年的真相吗？你不说，我们就没办法确定，为白珊珊报仇的人会以什么方式报仇，为了更好的保护你，我建议你实话实说。”

听完我的话，楚笠脸色苍白的可怕，眼睛红的都快要脱眶而出了。

他死死的盯着我的脸，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我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最终，他闭着眼睛，哆嗦的说道：“我没有怎么着她，我就是喜欢她，和她发生了关系，后来朋友叫我，我就离开了。”

郑华就在一旁听着，怒不可遏的握紧拳头，死死的盯着他。

“你喜欢她，怎么会允许你的朋友做出那样的事情？”

楚笠睁开了眼睛，淡淡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一个女人而已，又不是老婆，兄弟们想要，自然随便他们玩。”

郑华本来没有参与这个案件，只是负责保护楚笠而已。

可是这一刻，她也好奇五年前的案子，这些人究竟做过什么，她也想知道。

就要了一份资料关于五人组的资料，看完资料后，她一点都不想保护这个人，甚至想要杀他而后快，没有见过人的内心，真的不知道可以这么的黑暗。

他们是臭名昭著的五人组，不管谁看上了哪个女孩，张晓莉都会想尽方法去靠近那个女孩，取得她的信任，然后骗到别墅，让女孩和他们每个人都发生关系。

好多女孩被他们毁了，抑郁的，自杀的，从此陷入人生的黑洞里，爬不起来的，比比皆是。

可楚家有钱，每一个去别墅的女孩，都是高高兴兴的跟着张晓莉去的，没有强迫的丝毫痕迹。

别墅里没有监控，所以报警的女孩，根本没有证据被证明是强迫，而他们五人总是众口一词，指明他们不是犯罪，而是双方自愿，并且女孩不点检。

一般的女孩，都是从酒吧被骗去的，只有白珊珊是个例外。

不过白珊珊也没有逃出张晓莉的花言巧语，高高兴兴的跟着张晓莉去了别墅，却结束了她的一生。

4

我和徒弟兵分两路调查这件事情，根据楚笠交代，这些年来，白珊珊的男朋友蒋亮一直在敲诈勒索他，问他要钱。

第一次管他要钱的时候，他并没有给他，蒋亮就直接把他们告上了法庭，他给了一笔钱，他果然撤诉了。

两年前，他又来要钱，他给了，但付博找人去把他打了一顿，之后，付博出事了。

一年前，蒋亮又来要钱，他让程鲁峰送的，程鲁峰将他打了个半死，之后，程鲁峰也死了。

这一次，将亮又来要钱，他没给，直接让人把他打了一顿，肯定是蒋亮在报复他们。

查到蒋亮的落脚点，我就直接去抓人了。

然后楚笠死了，没有等到白姗姗的忌日，而是在张晓莉和吴迪死后的一个月之后，他就死了。

我赶到案发现场时，徒弟躺在楚笠的卧室里，一身的血，郑华控制住了他那个要逃跑的女朋友麦麦。

死者在浴室，趴在浴盆里，头还泡在水中，手腕上有着一道很深的伤口，刀就在他的手边放着，而他的手里紧紧拽着什么。

我掰开了他的手，他的手里果然有东西，看到东西后，我将东西塞进了我的衣兜里。

然后张华交给了我一份录音口供，她红着眼睛哽咽的问我：“这个，可不可以不上交？”

5

“师父，你找我。”

“坐。”

楚笠死后，他的女朋友麦麦就交代了一切罪行，并且承认前面的人都是她杀的。

因为蒋亮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拿出了证据，是他拍的麦麦和其他几人在一起玩耍的照片。

本来他是想拍一些像白珊珊哪类的事，来威胁楚笠继续给他钱。

蒋亮是个赌徒，欠了不少钱。

他知道楚家少爷有钱，就以白珊珊的男朋友的名义向楚笠要钱，并且说他有当时别墅里的视频。

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视频，前几年，楚笠还相信他有证据，这两年楚笠不相信了，但不敢冒险，还是给了他钱，今年是彻底不相信他有证据，所以不给他钱。

结果，他就拍到麦麦一直斡旋于他们之间。

据麦麦交代，白珊珊是她的好姐姐，她在孤儿院的时候受人欺凌，有一次被一个胖小子推进了臭水沟里。

胖小子看到她快晕死时，才一脸得意的离开了，而白珊珊在胖小子离开后，拉麦麦上来时，被麦麦拖到了臭水沟里。

她把麦麦顶了上来，自己却被困在臭水沟里好几个小时，还是麦麦喊来人，才救了她一命。

从此以后，她就很怕水，也没能学会游泳。

后来，麦麦被有钱的美国夫妇收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就得到了白珊珊意外死亡这一消息。

她斡旋于五人组之间，打探着白姗姗的死亡真相，当她一点点拼凑出真相的时候，就决定复仇。

她学的心理学，对目标人物的心理把握的十分准确。

取得了楚笠的信任后，就住进了他的别墅。以白姗姗复仇之事，折磨的楚笠几近崩溃。

付博的死，是她和付博在楚笠的别墅偷情时，告诉付博，楚笠要回来了，楚笠想和她结婚，不许其他人碰她，那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付博开车匆匆离开。

他们兄弟臭味相投，就愿意睡同一个女人，包括张晓莉，也不是只跟吴迪一个，他们兄弟都睡过。

付博还是很怕楚笠的，因为楚笠更有钱，所以慌慌忙忙逃走时，根本就没有发现车子被动过手脚，就那样出了车祸。

至于程鲁峰，那是她蓄谋已久，攒了不少的药，本来就是要给他吃的，没想到他自己主动吃了不说，还摔死在了厕所里，也算是罪有应得。

张晓莉和吴迪是她用了和张晓莉一样的方法，取得了张晓莉的信任，就像张晓莉骗那些无辜的女孩一模一样。

和张晓莉玩的很好，去过张晓莉的公寓，所以配了那边的钥匙，那天晚上，她缠着张晓莉，说楚笠不在，她一个人无聊，张晓莉便让她过去。

准备三人行时，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就先离开了，知道她们两个会通宵打游戏。

所以，第二天她返了回去，看到他们两个果然睡得很死，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打开房门，开了煤气，然后悄声离开。

这就是真相。

师父把一枚纽扣推到了我面前。

“楚笠的手里攥的。”

6

我审讯的蒋亮，他的确什么都没有做，而且每一次死人的时候，他都在赌场，赌场里面有监控视频可以为他作证。

“你不是白姗姗的男朋友吗？怎么敢用她的死来威胁楚笠要钱，而不是为她报仇。”

听到这个，蒋亮的表情变得很不屑，甚至嗤之以鼻。

“什么男朋友，那个贱女人有男朋友的，知道她是一个孤儿，无权无势，追她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就是看她长的漂亮才想要得到她的，没想到她竟然还敢拒绝我。”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小姐，白莲花，那一脸骄傲的模样，看起来就恶心。”

“不过她也受到了报应，你说她要是答应我了，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吗？还会被人给盯上吗？也是死有余辜的。”

“那你不是白姗姗的男朋友吗？”

蒋亮点头。“当然不是了，不过为了逼迫她同意，我就告诉身边所有的人，她是我女朋友，当她告诉其他人，说她有男朋友的时，他们都以为那个男朋友是我，其实，她在外面有个野男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我的手紧紧握了起来，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起身来到了走廊的窗口处，拿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看着外窗车水马龙的场景，一时之间，我竟然不知道，做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当徒弟把那身警服推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把录音交给了她，“一切都是我做的，与你没有太大关系，你是受我指使挑拨的。”

7

我自首了，我是学痕迹学的，等我留学回来，才听说了白姗姗的事情。

我相信正义迟早会来临，法律会将那些畜生绳之于法。

可是我没有想到麦麦竟然动手了。

我没想走这一步的，可是三年了，法律还是没有给到公正。

所以当麦麦动手的时候，我决定保她，不能将她推向深渊，她是花一样的年纪。

所以，每一次她出手，都是我帮她抹平的痕迹。

师父说过，我们要相信法律，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我信，但我还是走了以暴制暴的路，还真让我成功了，楚笠什么都交代了。

其实我也是孤儿院长大的，叫翠花。大家都嘲笑我这个名字，然后就自然而然的被欺凌了。

是一个叫白珊珊的女孩和麦麦要求我加入她们，只要有人敢欺负我们其中一个，我们三个拼死也要报复回去。

然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决定保护麦麦的时候，我就把孤儿院的一切痕迹都抹平了，但我知道，肯定有老的工作人员能认出我们。

也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证明我们关系很好，我也没有打算把所有的痕迹都抹得彻彻底底，因为做完了这些事情，我只给自己了两条路，要么自杀，要么自首。

我选择自首，因为我相信法律。

我看着师父一步一步往上爬，看着每年忌日，师父都会去珊珊姐的坟头，那种沉默悲伤的气氛，深深的感染着我，我知道师父努力往上爬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调查这个案子，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默默的收集着证据。

所以我不能辜负师父，我不想做个懦夫，我自首了。

和麦麦的每一次计划我都有录音，还有每一次的行动，我都留下了痕迹，全部都指向我，麦麦只是受我蛊惑的。

我想保住麦麦，她还年轻，她还有更好的人生路。

8

蒋亮死了，是被人打死的，头骨都被打裂了，脑浆都迸出来了。

他死之前留下了一封信，在保险箱里，他委托了人，只要他死了，就把这封信交给警察。

这封信是直接交到我手上的，我并没有打开信封，就直接将信交给了我的上级。

很快有人来，给我戴上了手铐，我很平静，说：“走吧！”

我叫陈峰，白姗姗的男朋友，她去世的时候，我的确没有办法接受，只是那时候，我只是一个小警员而已，我想要调查到底。

可楚家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也给了我一大笔钱，如果我不停止调查，将会发生危险。

我还是低估了资本的力量，我的家人因为我躲的远远的，而我也差点死于非命。

我妥协了，我拿了楚家的钱，可我从未放弃报仇，我想着，等有一天我有实力了，就不害怕这些人了。

四年时间，从一个小警员，爬到刑警队队长的位置，的确比想象中的更加顺利。

当我发现徒弟出手的时候，我就想到白珊珊说过，她有两个很好的姐妹，一个名字很搞笑，叫翠花，并且嘱咐我见了她，一定不要嘲笑她的名字。

一个叫麦麦，学了心理学，是个很可爱，很阳光的女孩。

所以当我认出翠花的时候，我就将她拉到了我这里，我看到了她言行举动，我知道她迟早会动手的，我有意让她发现我在调查这件事情，我希望她不要太冲动，可她还是做了。

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她，而今天这步棋，是在她动手的那一刻，我就想好了的。

所以，蒋亮自以为知道了我的秘密来威胁我时，我用枪抵在他的头上，让他照着翠花的录音写了一封遗书，存在了保险柜。

并且把他的行踪告诉了讨债的人，讨债的人，在向他讨债时，并没有手下留情，活生生将他打死的，我就在旁边看着。

我交代了一切罪行，为了替女朋友报仇，鼓动女朋友的好友当出头鸟，利用她们的恨动手，每一次都把自己给摘出去了。

除了蒋亮这颗棋子，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但相关部门还是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我，所以我的证据最深，也就最可信。

我对自己做的事情供认不讳，除了那些追债的人将蒋亮给打死，和徒弟做的事之外，我都交代了。

徒弟还年轻，还可以重来，我不行，我过不了自己内心的那一关。

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麦麦为了保护翠花，揽了全责，翠花为了保护麦麦，揽了全责，我为了保护她们，揽了全责。

在我们决定动手的那一刻，就知道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负罪感。所以，我们也都无比的清楚，迟早，我们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付出代价。

如果从来一次的话，我们还是会走上这条路，所以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