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一点起来,外面火烧起来一样热。刷牙洗脸,烧水洗头发,收拾脏衣服,扫地拖地。拣出不合风格的衣服,叠好,装入无纺布袋。每隔一段时间,这样的袋子,会寄往家乡——妈妈的家。有时候,会有吊牌来不及摘掉的。妈妈说送人可惜。没关系妈妈,放在我这里,不穿,更可惜。
毛巾包起头发,一杯水,两袋芝麻糊调好。没有拿电脑,现在,她静静躺在新买的更大的藤编书架上,许久不通电源。打开手机PPTV,老早就想看的,晚秋。
适合一个人安静的周末午后来看。汤唯,到底比较适合演文艺片的。干净素雅的气质,忧郁清透的眼神。即使长年被禁于监牢,也不沾染尘埃。
迷恋那样黑灰色的镜头,大片荒芜的景。也是西雅图,太多电影以她作背景,平添气质。为爱七年囚禁,她甚至不会抱怨。他带着妻儿出现,只简单一句,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可她这里,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没有他的世界,没有故事可言。我知道,他也有歉疚,可歉疚与自私在他的身上完美结合,这样的不承担与惦记酝酿出充满蛊惑的男子。
玄彬,外形俊美,轻熟,男子汉气息兼少许坏男孩的调皮,别于大多数韩国花美男,空洞无意。懂得,陪伴,而不说明,聪明的善。她就讲那一段,曾经可以为了爱的人去死。他也回应,很尽职的听众,大概根本听不懂,只不想她太孤单,倾诉是最好的释放。她看出来他并不合时宜的应答,并不介意,只继续讲完。也许她需要一个温暖的听众,树洞一样忠诚,还有凡人的温度。
亲人的哭闹竟渲染出讽刺般的喜感,好像她被无形的罩子罩住,所有都被隔开。细基游丝的牵连,是母亲。凡人的世界,玻璃橱窗照见自己仍然青春美丽的脸庞。果断走进去,买下,当即穿上。去车站,就有了刚才那一幕的纠结。还要继续,某种囚禁,不止身体,而且,心,失去自由。去洗手间换回宽大的风衣,不是不美,是封闭,当人经历一次毁灭性的掠夺,便学会把自己藏起来,或异常地安静或过于大情大性之举,皆是,自我保护。掩于人群,不要出挑不要被看到,不争辩不解释不多说一个字,再不要有,两颗心的交汇,短暂的光辉与喜悦之后,是无尽的深渊。
家庭的中式餐厅,母辈留下的,有儿时的记忆在这里穿梭,包括豆蔻年华里第一次的怦然心动。两个男人终于直面相见。他的体贴,胜于智慧,温柔的谎言顾全她的自尊,以及对面那个男人的妻儿,周到照顾无辜者的清白。那一个生命中的过客,却又多情念旧大哥哥的责任感爆发,说,你不要伤害她,她的人生,已经不能再悲惨一点了。
这是怎样的愤怒,你在人间成全了自己烟火的幸福,却轻松一句关心就能抹杀自己的残忍与自私吗?不可以!那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拥挤的中式餐厅,两个男人抱成一团,用身体的对抗表述不满,心疼对她的不公的愤怒。你们为什么打架,他用了很扯的理由,他用了我的叉子,并且拒绝道歉。
故事没有变成搞笑的基调,纵然玄那样无厘头的理由。她心里大概突然涌起多年的委屈,反常表现出极度地愤怒与计较。歇斯底里地哭喊,你为什么要拿他的叉子,为什么要拿他的叉子,是他的不是你的。其实他听得懂。她用多年的禁锢作为代价,为自己曾经的痴傻。她的心仍在滴血,说,你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心,你把我的心带走她再也回不来,可是你忘了那是我的心,不是你的。他终于面对自己此生的辜负,不是别人,是自己毁了她的幸福。他也安静下来,说,对不起,很真诚。她蹲在地上,上一秒还神经质一样的,此时却安静下来。原来,她需要的,不过是这样简单三个字,对不起。此刻,她便可安然挥别往昔那段破碎,去寻新的旅程。
那个瞬间,汤唯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泣,那么瘦弱可怜。我终于懂得,许多疼痛,只因为,我们欠岁月一句抱歉,放下,重获自由。
想起姐妹曾在空间写一句,六年了,你欠我一句,对不起,如今你说了,对不起。我们,便再也不欠。我知道,高中时代,她就迷恋他。他大概是有才华又魅力出众的男子,招蜂引蝶的天赋让他习惯傲慢对待女生的垂青,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这样的信条让他得以翩翩游于花间。他自是一路顺风顺水,享受许多宠爱,不多她一个,也不少她一个。困顿的日子,向她借钱,她向来节俭,也深谙他的本性,他不会还,她却从来不拒。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她毕业后很快工作,他游荡两年,全无正经,又考研究生。她打电话给我,帮他问,专业,学校,经验。我虽恨她的不争,还是无保留讲给她。再后来,我找到第一份工作,她又打电话。他考了公务员,某贫困县的人行系统。他又纠结怕去了再回不到花花世界,托她给在银行或相关单位的同学打听,给他中肯的意见。这个男人果然多年不变,自私地彻底。我与她的情谊,不会拒绝。多问了一句,你究竟怎样打算。
她很平静,没有起伏的语调,大概真的如她所讲,她一早便知道也接受,他永远不会属于她。中间自己也很认真相亲几次,也尝试接受追求者的表白投入一段爱情。可是心的走向,又怎能控制。或许,付出本身,因为最忠于自己的本意,所以无论回应与否又是否对等,反而,是最宁静与幸福的。当他终于学会一些担当,勇敢真诚对她说出对不起,这六年,终于得到一个终结。
完整的告别原来如此重要,后来我们仍不咸不淡地联络,QQ碰到便闲扯几句,不会刻意去找,偶尔想起,也会打个电话。断断续续听她讲,已经有固定对象,待她极好,没有城府的男子,不多主见,乐由她决定,安稳幸福。已经见父母,明年,结婚,在有许多加快的武汉,建一个小家。
或许,很多时候,是我们不愿意去幸福。要直面走错的路,需要太大的力气,长时间长时间在黑暗里装睡,最省力,是带着痛苦的回忆活,任伤口腐烂。勇敢者,承受极限的痛,找到答案,给自己一个答案,向曾经没有好好爱惜自己的岁月道歉,一刀切掉腐烂的回忆,不要回头。亲爱的,光明,就在不远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