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中庸》
成语“素位而行”乃出自此处。意思是说君子只安于其位,尽其本分,不愿在此以外而有所为之。明白了这个道理,则无论处于富贵、贫贱、夷狄、患难,都能安然自得。“素位”,平素之状,本来之态。君子能安于原来的状态,安分守己,无入而不自得。“无入”即无处。
之前对儒家的中庸之道有一定的误解,认为儒家过于默守陈规,囿于“絜矩之道”,乃至于“存天理,灭人欲”更有灭绝人性之嫌,甚至于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当做孔子愚民的主张。如今认真研读《大学》《中庸》,发现是自己不学无术的缘故。
任何一种思想、一个哲学体系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这也不符合道。孔子亦然。孔子其实是在构建一个理想国,在理想国的框架下,君王富有德行,爱民如子,所作所为合乎天道。君王是遵照天命来管理臣民的,所以臣民自当安于本分,自得其乐,尊重君王就是顺应天命,那么天下即可大治。所以,儒家提倡的“絜矩之道”、“素位而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不难理解了。
孔子的理想国,说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按照周朝贤王的标准执行即可。“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所以孔子述而不作,尽信古人,这里的古人自然就是尧舜和文武。
然而尧舜年代久远,无法考究,甚至没有可供参考的文字依据。而三代之中的夏朝和商朝,尽管距离周朝最近,也有贤明的天子和“克配上帝”之道,但孔子说:“吾说夏礼,杞不足徵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也就是说,尽管夏礼在杞地、商礼在宋国依然有所保存,但因为硕果仅存,不足以验证其推行的儒道的正确性,所以至今仍沿用的周礼成为不二之选,“今用之,吾从之。”
而周朝的贤王之中,孔子推崇备至的当属文王、武王和周公。《诗经》和四书中的君子形象也多以文王为标准:“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说的就是文王;“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说的也是文王。对文王,孔子既赞美又羡慕:“无忧者,其惟文王乎!”因为文王“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还有周公这样的贤臣辅佐武王,“成文武之德”、“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简直是十全十美,人生的大赢家!
所以,孔子推行的儒家之道几乎是照搬文武二王作为标准版本。一来以当朝的先王为偶像,不会犯下政治错误;二来文武之道向来为人称颂,值得后人推崇。
文武之道得见于《尚书》。尚书即上古之书,是周朝以前君王执政治世的公文集。《大学》引用的《康诰》、《大甲》、《帝典》均是《尚书》中的内容。其中《康诰》乃周公所述,康叔记之,并以周成王的口吻向天下百姓颁布。成王乃武王之子,其颁行的《康诰》强调以德服众,以德治民,可见其继承和发扬了文武之风,顺乎民意,顺应天命。故有“克明俊德”、“天之明命”之说。
《诗》云:“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说的就是文王上应天命,品德纯美;文王德业泽被后代,后代当遵其遗教,发扬光大。对此,《中庸》也发表了感慨:“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王也,纯亦不已。”文王之所以是文王,完全是因为他具有永无止境的纯美品德啊!
同时,按照周朝贤王的标准,既是对今后君王的要求,也是对欲成为君子之民众的要求,而成不了君子的百姓,那就只好“由之而不可知之”了,照着做就行了,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从这一点来看,孔子的思想还是比较公平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