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的礼物

这一天我过生日,儿子一早上醒来就告诉我,说他早就想好了要送给我的礼物:Schleich的猛犸象模型——这很像是他自己期待的礼物。我笑道:“其实妈妈用不着那么贵的礼物,可别把妈妈当小孩子哟!”委婉的提醒并没有奏效,他欢欣雀跃地说:“我就想把你当小孩!”

我们说好先去看电影,然后再买礼物。在去的路上,我给儿子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女孩打开家门,发现门口竟然有条死鱼,她感觉十分晦气,于是马上把它装垃圾袋扔了。过了一天,又有一条鱼躺在门口,她还是把鱼扔了。为了抓住那个恶作剧的人,她选择第二天待在不远的楼梯口盯着。不久,一只猫走了过来,把嘴里的鱼放在门口,有些不舍的离开了。她看着那条鱼,想着那只自己曾经救过的猫……原来这只猫是为了报答女孩才这样做的!

儿子听呆了,然后问我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

“一般情况下,猫是达不到这种智商的,这更像是一个寓言故事,它告诉我们,如果你很爱一个人,就应该用她喜欢的方式去对待她,而不是用自己认为的好的方式。”

“但它只是一只猫呀,它还能怎么做呢?去给她买一个蛋糕?”

“但你不是一只猫,你也不会永远是一个小孩。我希望你以后真正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能够换位思考。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妈妈这样理解和包容你。”听了我的话,儿子不吭声了。

我们看的电影是《超能陆战队》,母子二人都被那个憨憨的大白的故事感动得流下热泪。我在想,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爱大白呢?最开始我觉得这是因为大白是电脑程序创造出来的,它没有自我,才能“忘我”,才能永远都把他人放在第一位。它不过是一个幻象,人们爱大白,其实是在爱自己。

走出影院,我跟儿子谈了我刚才的想法。他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认同,但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我。我也感觉哪里不对,因为我当时的感动是真实的,仅仅用“自恋”解释不了这种真实的感动。

按照计划,看完电影该带儿子去给我买礼物了。我觉得送给我猛犸象模型这种礼物实在太可笑了,就再次说服儿子:“其实适合妈妈的礼物不是猛犸象,那只不过是你喜欢的东西。可你和我,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我希望儿子学会怎样爱他人,而不是通过爱他人来爱自己。即使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我也不想成为像大白那样的一种幻象,而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听了我的话,儿子一下子变得非常沮丧,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那你到底喜欢什么?你快说呀!”“嗯,就给妈妈买一个笔记本好了,家乐福就有卖。”儿子满脸不情愿地转过身,朝电梯口走去。所有愉快的气氛都消失了。

望着他小小的、失落的背影,我的心好像被某种东西重重敲击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我这是在干什么呀?生日礼物本是爱的载体,不管那是什么,只要它是承载着最真挚的爱,就可以带给我幸福。为什么还要去计较什么适合不适合呢?刚才,我否定的不仅是儿子的礼物,更是否定了他的爱。我简直太愚蠢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用自己最特别的方式来爱母亲,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倒是我,居然在这么圣洁的心灵面前妄谈什么“需要”和“正确”——其实我才是真正的自恋和自以为是!

我急忙快步走上前去叫住儿子,弯下腰轻轻搂住他。“好孩子,是妈妈错了!你要用猛犸象才能表达对妈妈最大的祝福,对吗?所以,请你给我吧!”儿子认真地问道:“那你真的喜欢猛犸象吗?”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当然!而且,我尤其喜欢你送我的猛犸象。”“妈妈,你知道吗?你刚才有一句话特别伤我的心,你说‘那只不过是你自己喜欢的东西’。”他的眼中闪着泪光。我愧疚不已,紧紧地抱住了他,亲吻他的额头。

我终于明白,当我说“我喜欢”的时候,这并非欺骗,而是爱。我可以既是他的大白,同时也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切承载你的爱的物品,都是我喜欢的,因为我也爱你。而这也是我能给予你的最好的礼物——无条件的爱与接纳。至于什么才是爱的最聪明最有效率的方式,就让我们在生活中共同领悟吧,寓意再深刻的故事也替代不了真正的生活。

情感的撞击给了我灵感,我突然完全理解了电影里的大白,明白了自己的感动从何而来。大白所代表的,正是无条件的爱。那是人们内心最渴望又常常是最缺乏的东西。这个世界充斥着太多功利性的爱。因为你漂亮、富有、能干、有房有车有地位,因为你幽默风趣、温柔体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因为你听话、学习好、老师都夸你……所以我无法不爱你。但大白不是这样。


我爱你,因为我爱你。无论你怎样,我都关心你,支持你,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在这样的爱面前,任你铁石心肠也会为之动容。

儿子突然把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妈妈,等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送你一个最漂亮的笔记本。”说完,蹦蹦跳跳地买礼物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慨万端。

亲爱的孩子,你的爱和付出,或许远远超出了我所知道的——就像那只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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