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金灭辽,看似精妙的战略抉择,却将大宋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百余年的和平假象,让北宋君臣忘记了虎视眈眈的北方威胁,也掩盖了自身肌体的腐朽。

重和元年(1118年)的登州海面,一艘不起眼的宋朝官船悄然驶向辽东。船上的武议大夫马政眉头紧锁,他此行背负着一项秘密使命——以买马为名,探寻与新兴女真政权结盟的可能。

千里之外的汴京皇宫中,宋徽宗正欣赏着新得的书画。这位艺术造诣极高的皇帝心中却燃烧着一个祖辈未竟的梦想:收复燕云十六州。当童贯带回辽国汉人马植提出的“联金灭辽”之策时,徽宗仿佛看到梦想即将成真。

此时谁也未曾料到,这个看似精妙的战略抉择,正将大宋王朝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诱人蓝图:海上之盟的诞生

政和元年(1111年),宦官童贯出使辽国时遭遇了平生未有的奇耻大辱。辽国皇帝当着群臣的面指着他说:“南朝乏才如此!”这刺耳的嘲讽让掌握军权的童贯怒火中烧。归国途中,一个名叫马植的辽国汉人深夜求见,献上了一条改变历史的计策:

“辽国必亡,陛下念旧民遭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若宋朝派使臣从登州、莱州渡海同金人结盟,与之相约,南北夹击共灭辽国,辽指日可图!”

马植原是辽国光禄卿,主管皇室膳食,油水丰厚。他投奔宋朝的动机复杂:既有对辽国腐败统治的不满,也有对个人抱负的追求,更夹杂着身为汉人对中原故土的情结。童贯如获至宝,将其带回汴京,赐名李良嗣(后改赵良嗣)。

朝堂上炸开了锅。以太宰郑居中为首的反对派痛陈利害:“澶渊之盟后两国百年和平,今若毁约背盟,胜负难料。即使获胜,府库困于犒赏,编户疲于供役,实乃蠹国害政!”大将种师道的比喻更直白:“今日之事,有如盗入人家,既不能救,又从而分其宝也!”

但收复燕云的诱惑压倒了一切理性声音。1118年,宋徽宗正式派马政渡海联络女真。两年后,宋金达成“海上之盟”:金攻辽中京,宋取燕京,灭辽后燕云归宋,宋朝则将原给辽国的岁币转交金国。

溃败真相:宋军的软弱暴露

宣和四年(1122年),童贯率领十五万精锐西军北伐燕京。这支曾让西夏闻风丧胆的部队,却在残辽守军面前原形毕露。

致命的轻敌弥漫全军。徽宗竟授意童贯三条“妙计”:最好是燕人主动归降;次之是辽将耶律淳称臣;最下策才是武力攻取。统帅如此心态,将士自然毫无战意。主将种师道甚至下令:“燕人吾民也,若王师力能接纳,自来归附。但坚壁为备,其必有内变,切不可妄杀一人。”

五月二十六日,前军统制杨可世率数千轻骑冒进,在兰甸沟遭辽将耶律大石伏击,溃不成军。三日后,宋军主力进抵白沟河,竟试图招降辽军。耶律大石断然回绝:“无多言,有死而已!”随即亲率骑兵强渡白沟,包抄宋军侧翼。

戏剧性一幕发生了:因有令“不许妄杀一人”,宋军面对辽军冲锋竟不敢放箭抵抗!风雨交加中,宋军全线崩溃,“自雄州之南,莫州之北,塘泊之间及雄州之西保州、真定一带死尸相枕籍不可胜记”。

金国将领全程旁观这场闹剧。他们原本对富庶的中原心存敬畏,此刻却彻底看穿了宋朝的腐朽与无能。当童贯不得不求金军代取燕京时,金人轻蔑一笑,轻松攻下这座宋军望而却步的坚城。

引狼入室:北境屏障的崩塌

早在北宋决策之初,清醒的旁观者已预见危机。1118年,高丽国王睿宗特地对宋朝医官发出警告:“闻朝廷将用兵伐辽,辽为兄弟之国,存之足为边捍;金为虎狼之国,不可交也!”可惜这番忠告只换来宋徽宗的不悦。

辽国在灭亡前夕也曾做最后努力。辽使韩昉面见童贯时直言:“女直蚕食诸国,若大辽不存,必为南朝忧,唇亡齿寒,不可不虑。”却被童贯、蔡攸逐出军营。

海上之盟的条款已暗藏祸心。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最初答应归还燕云地区,却在宋军溃败后翻脸不认账。经过屈辱谈判,宋朝最终以每年一百万缗“代税钱”的代价,换回被金军洗劫一空的燕京等七座空城。曾经作为战略屏障的辽国全境,尽入虎狼之师的金国版图。

金国在灭辽战争中迅速壮大。从1115年阿骨打称帝到1125年俘获辽天祚帝,十年间,女真铁骑横扫五京,吞并辽国全部精锐。更可怕的是,通过宋金交涉和共同作战,金国完全掌握了宋朝的虚实——这个貌似庞大的帝国,不过是只纸老虎。

靖康之变:盛宴终成葬礼

宣和七年(1125年)秋,金国在消化辽国遗产后,毫不犹豫地撕毁盟约,分两路南下攻宋。令人瞠目的是,金军统帅完颜宗望的向导,竟是当年力主联金灭辽的赵良嗣(马植)!这位“奇策”献计者最终被金人处死,留下千古骂名。

金军势如破竹。东路金军自平州出发,宋将望风而降,金人长驱直入渡过黄河,直逼开封。西路金军攻破太原后,两路会师东京城下。曾经繁华的汴京,顷刻间沦为地狱。

靖康二年(1127年)四月,金军掳走徽、钦二帝及后妃、宗室、大臣三千余人,北宋灭亡。宋太祖开国一百六十七年后,他的子孙在羌笛胡笳声中,被押往冰天雪地的五国城。曾经“王师北定中原”的豪情,化作徽宗“彻夜西风撼破扉”的悲吟。

回望这段历史,“联金灭辽”战略本身并非全无道理——远交近攻、以弱制强本是高明策略。马植在1111年首次献策时,女真尚未崛起,确有“合弱图强”的契机。

致命伤在于执行。北宋君臣既无清醒的自我认知,又无坚定的战略定力:外交上傲慢与卑微交织,军事上轻敌与怯懦并存。当金国看透宋朝的腐朽本质后,反戈一击已成必然。

高丽国王“唇亡齿寒”的警语犹在耳畔。任何高明的战略都需要实力支撑,任何精妙的计算都抵不过人性的贪婪与短视。北宋的悲剧警示后人: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有实力的智慧不过是待宰的借口。

当开封城头的龙旗被女真铁骑踏碎时,幽州城内的赵良嗣在狱中写下绝命诗:“朔风吹雪下鸡山,烛暗穹庐夜色寒。闻道燕京好消息,晓来驿骑报平安。”这位“联金灭辽”的设计者至死不知,他期盼的平安,早已被自己亲手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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