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再去随便一个森林公园,没来得及翻一页随便什么书,没来得及去一次大一点儿的超市,没来得及享受一次超过上午八点的懒觉——漫长的周末,总是很快过去。
幸运的是,到过一两个公园,看过那里的菊花红叶或银杏,呼吸过那里不带车轮印的空气,走过那里不拥挤的道路草地和台阶。也体验过平时无法感受到的十号线地铁的拥挤,体验过每年秋天香山路上的堵车,体验过乘半小时的公交车回省里找朋友谈天的乐趣。这些,几乎都非周末不能实现。
所以,当又一个光明安详的早晨,经过两三条不短不长的胡同,坐在通向商务区的地铁上的自己,还在回想着刚刚过去的周末,这漫长而可堪回味的两天。
回味之于体验,似乎还多些自由。
因为,回味之发生,可以不受时空之限制。比如此时,经过一天的工作,在晚上九点四十回到住处的自己,热水泡着脚,收音机打开或关上,便开始回想一些当时或未经仔细想过的画面。当然,也许,此刻的回想,也正是对那时耳目所及之处的延伸。而延伸的出发点,便是记忆所从出的现场,也就是深处现场的深陷感触时的自己。
感触,也像天上的云彩,或清晨正午乃至下午傍晚的太阳,稍加注意便有新的发现,一不留神就如白驹过隙。感触的发生,多半没有预告,也多半早有预谋;像眼里见的,身上经的,脑里想的,多半会幻化作夜里的无意识或潜意识或意识的梦一样。感触的发生,也像感冒一样,当你有所察觉,当你有所不适,那时,病毒早已要达到它的鼎盛、它的王朝。当感触已被你发觉,那准是自己有些新的举动、有着异样的感觉的时候了。
两天简单得都可以不称为旅行的出行,都有意识地没有带耳机收音机,也都背着相机和手机。两天下来,没了耳机的束缚,耳朵没有生出什么不适,眼睛却能见到一些新奇。也因此,自己不懂方位时可以问路,别人不懂时可以指路,还可以及时地与路人聊天,与公交车里的乘客攀谈。
就在两次的攀谈里,自己可以遇到两位本科母校来爬香山的校友,听她们讲我自己没有时间去看的不多的红叶,听她们一天的行程安排,看她们一路站票公交和下了公交奔赴地铁的疲惫与匆忙。昨天,在市内的公交上逢着的两位,该是从鲁省来玩的同学。她们给人的感觉,一如之前遇到的校友,总是一位话比较多,另一位不停地接打着电话或者刷着手机里的地图。
那时的自己,看着她们,九零后的她们,本科二三年级,或者研一研二,相似的独立出行,或者与大部队分开的二人小分队。不乏对于新事物的新奇表露,不乏与陌生的不同龄的自己的信息交换。
想想自己直到二十八岁才第一次和朋友去到香山,才第一次在北京和朋友有了不同形式的联络和照应,真是羡慕年轻的她们。她们的年轻,自有她们各自的烦恼,她们各自的问题,她们各自的精彩。至于自己,或许也有数不清的记忆,在记忆里,在画面里,甚至在自己随意写下的文字里,甚至在天南海北天涯海角天各一方的朋友那里。
这样想着,看着身旁的路人,尤其是那些正值年轻的学生,那些无所畏惧的九零后们,除了心里对她们或他们身上的朝气的羡慕,还有,或许更重要的,就是给自己一种面对昨日之自己的感觉。那感觉的真实,真得好像自己也如他们或她们一般,还是十几二十的少年,还是任性抑郁的青年,还是那个请了假逃课了离了家,来大城市穷游或闯荡的梦想探索者。仿佛一切还都是可以回到以前的模样,仿佛对面或身旁的她们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同校同乡,仿佛可以让心境回溯到青春奔放的时代重新开始一些事情郑重开始一些梦想。
仿佛,她们,或他们,就是十年,或五年前的自己。
然后,等我们的旅途暂时告一段落,等我们的谈话自然而然地停顿在拥挤的人群或呼啸着的车窗,等我们又从语言的演绎或想象或解释或夸张的世界里逃出,等我们心怀各自的明天各自的计划各自的下一个小时,我们安然接受下一刻的分离下一秒的混迹于汹涌的人潮,我们安然接受命运继续一往无前继续一路不复返不停顿不打转地奔向下一个永远预谋又永远无法谋划的自己。
这样,气温,要在明天的清晨,或早晨,或夜晚,迎来冰点。
这时,周末的子时也快到了。
这时,又一个冬天也快到了。
这时,公立的今年还剩两月。
2016年10月30日夜 宣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