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到了家，从地铁口进去，刚好碰上下午五六点的下班高峰期人流量还是一样多，肩膀摩擦着许多陌生人的肩膀，她也感受不到什么异样了。一路想着要回家，一个对她的两个孩子来说快不是家的家。地铁窗户上有她脸的倒影，地铁平稳运行，灯一轮一轮地投影到窗户上，显得她的脸上更有光泽，更平滑了。从地铁口出来，还要坐两站的公交才到家，等到下站，心情好像比进地铁站时还显得轻松坦然，也许她在心里想好措词了，想好自己该要有怎样的面部表情了，或伤痛，或冷漠，或坦然，回去就知道了。
一楼道门口的小阶梯卧着一趟水，和她昨天出门口时一样，这是一楼居民倒洗刷水的习惯，仿佛这样做就不用交物业费一样，卧着的同样还有几个大苍蝇，平平静静地连嗡声都没有。
她挪了一下自家的门，她能感觉到两个孩子在睡觉，用手轻轻地将右鬓边的头发别在了右耳朵上。自从有了孩子，她就尽量不留长指甲免得带孩子时伤着了孩子，但是还是很好看，修长且有肉感，戒指等修饰品她是很少带的。她以频率较快的脚步走进了房间。
“梦洁，你回来啦，我就知道你可能是生气去你姐妹那透气去了。”
梦洁没有说话，去了房间看孩子，之后转身去了厕所洗脸。
“你还化妆啦？都说你不买化妆品不使名牌包包咋地一看上去也和外面的货色不一样，嘻嘻”
梦洁斜着眼睛望了望镜子，刚从医院出来的人怎么能有像健康人那样的气色呢。她心里笑了笑，仍是沉默，然后低头把孩子昨天的衣服拿去洗衣机洗。她心里知道自从她有了孩子，她太累了，脸是如此地苍白和瘦削，看上去比同龄人少了青春的活力和朝阳气息，被以前的朋友或父母看到肯定会被她现在的样子吓到，甚至会去感慨时光怎么过得那么快，把花季少女就熬成这样了。她在想自己已经够惨了，他还说自己有化妆。一个女孩子，明明没化妆却被别人说有化妆，一定会想自己还真是丑化了妆也只能到这般境地了吗？
洗衣机在旋转着，水一阵一阵地抽进去，她的心也在一阵一阵地提上来，她来到几步外的客厅，想和张绍奕说话。她走到玩手机的丈夫旁边，在靠张绍奕左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在等着他说话，很显然他在玩着自己的手机，这样沉默了几秒。
“我想去上学读书。”
她的老公很显然没有听到。她觉得自己太傻了，怎么能这样开口呢，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同时也感谢他没听到，不然又是一阵笑和让她淡忘照顾家庭之类的话。“绍奕。。。绍奕，我决定了，打算自己过日子，我父母还很年轻，他们还没怎么享过福，我弟弟妹妹读书还需要很大一笔钱，你也知道的，我和你在一起我们两个并没有过得和心里想得那样幸福和快乐，我们还经常吵架，你也过得不开心，我知道的。。。我看得出来”，她不能哭，她觉得泪水千万不能出来，她懂自己，泪水一出来她就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了。而他呢？他在心里怎么想的？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很清楚他已经懂得她自己说的是什么了，但是她更害怕了，结婚这么久她还是不清楚他心理怎么想的，她怕他突然耸地站起来，踢凳子或掀桌，大声责骂她，然后孩子吵醒来了，她去安抚孩子，然后决定留下来照顾他。她还要这样吗？
“我知道，是过得不开心，但是孩子都有了，昨天你不在我不还是给你照顾得好好地，我们都结婚了，也不搞那些浪不浪漫的事了，平稳过日子就行了。”
"你有工作吗？孩子还小，他们当然容易哄得住，而我已不是当初你遇到的十七八岁的样子了，我必须趁现在还有时间去多挣钱，你说安稳，可是我每天都要担心这饭菜担心那房租的。"他已经3个月没有上班了，说是等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就去找工作，分明就是自己好吃懒做随便拿来的能塞住她嘴的借口。
“现在找工作难你又不是不知道，过生活不是还有我爸妈呢吗，他们两个可爱这两个娃了”
“是，你爸妈就你一个孩子！我们已经借够多钱了，他们也要用呀”
“又不急着还，你总这么怕干嘛”，他脸别向另一边，左手拿起烟盒，双脚踩在她之前看过的文艺杂志上，右手接过烟盒转起来，在桌边敲了敲，整个头和肩膀再向前倾，右手敲动桌沿的样子好像要和她算一笔账一样。
“我就想要过我自己该过的生活而已。”
“你是说你要去读书吗？你就是这么傻，想要读书当初那么小就出来打工做什么。”
她不说话。她是自愿出来打工帮家里忙的，可是出来没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地就想跑去结婚了，全然忘了自己出来是要干嘛的了。就当是自己还小不懂事吧，这次她也是自愿分开的。
"你想好就再和我爸妈说呗。"
她心里冒上了气，这种事怎么得她来开口呢，要说是她看不惯他无所事事，还是说她早已有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吗？她极力平定自己，为了证明自己忍他够久时间。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这三年多时间就已经发生够多事了，到了后面就越来越难去挣脱了，过去发生的是不能再回去修改的了，再重来一遍也是梦魇，只能往下走。“往下，往下，不，我的人生要往上走。”
"你去跟爸妈说吧，他们能理解我们两个的生活的。"
“原来你也这么想。”
梦洁朝向他看了几眼，刚好是前额的位置。他也还这么年轻有活力，他比她大两岁，他还可以找到更好的，对他父母来说，最好的是先平静他的感情生活身无旁骛只保持一份事业心才是最要紧的，到时不怕没有好的家庭生活。
三年来，第一次这么开口讲话，虽然期间有过小吵小闹，不断到到大吵大闹，觉得这次却是最为彻底和明晰的一次。
终于结束了。
她达愿了，两个孩子归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