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放诗选》:一只波德莱尔式信天翁的嘹亮哀歌
回归
我从这条狭长的走廊
走进我的明天
一阵恍惚拖住我
总有一种幸运
跟着,缓慢的
已存在很久
我又听到来自人间的申诉
偏转又笔直
我轻轻迈出脚步踩着天国厚实的白土
这是偶然间看到的一首诗,当时只知道诗人的名字,却不知道背后有多少故事,也不曾去理解这个世界还有多少这样的人。不知道您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在这个谁都有麦克风、谁都有自己的笔的时代,诗人并不稀缺,但是有思想的诗人却是凤毛麟角。我们很少看到这样的年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这样的时代却总是让我们突然就意识到,这个时代,依然缺少那些仰望着星空的人。读一些值得深思的诗歌,也许灵魂也会被救赎。出于好奇,我再次去寻找了钟放的其他诗歌,看到的是笔下的夜,模糊了光影与形状,却具象了风、声,与思绪。像隐匿的一双大手,接住了在黑暗中下沉的昏聩,轻柔且有力。
而又是一个偶然的瞬间,再次了解了这个叫钟放的诗人。钟放(1989~2016),诗人。生于北京。曾与朋友发起囚徒诗歌俱乐部,阁楼诗歌。著有诗集《打结的电线杆》《稻草人的故事》。2016年10月5日上午9点离去。翻起《钟放诗选》的时候,才意识到,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兼之天才般的思想一起流逝,实在是让人感觉遗憾,仿佛在闭上眼的瞬间,周遭的寂静就忽然苏醒,渐次入耳,来不及盘点,就已钻入身体。诗歌,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一种阅读感受,你也许找不到起点,你也许也看不到当下与未来的某个重合的点,但是就是可以在某个瞬间让你与诗人的灵魂短暂相接。比如这首:
拯救
我相信我还可以收拾出一个春天
我的胆汁将把土地染绿
我的肾脏将成为新的湿地
我将重新回到陌生的人世
让我回忆起了之前工作一日的紧绷,在回到家,关上门的顷刻,瞬间的思绪缓慢弥散。精神长时间高度集中,令心力急速消耗,靠意志力强撑,不过杯水车薪。短暂休憩之后,偶尔会有旺盛的倾诉欲,想在当下,寻一个人,毫无顾忌地吐露感受,哪怕大哭或大笑,也无妨。但很多时候,理智会在短时间内赶到,占据上风,于是打消念头,尝试找其他出口。这样的神奇的想象,是可以让人看到一个不同的未来的。《钟放诗选》里选择的诗歌,这首也许是最特别的,因为鲜少有人用自己的身体作为献祭来表达,但是人人都有自己的月亮,独自潮涨潮落,故而感同身受少之又少。怕打扰,怕造成困扰,于是最终选择,内化与自愈。共情本就稀缺,成年人的规则是,多储存信誉,以备下次不时之需,可以占用一点对方的时间,小心翼翼,尽力周全。诗歌,就是此刻最佳的慰藉。
同样让人很有感触的还有这首:
我的左手是条蛇
左手的动脉突然一阵颤抖
我用肉眼就能看清里面的跳跃
一下又一下如同秒针一样
使我不得不放下阅读的书
南方是我爱着的城市
北方是我孤独的凝望
手无力的摆放在床上
像一条将死的蛇奄奄一息
它是想继续挣扎呢
还是默默的咽气
这不禁让我想起之前一个朋友说:“直到今天,我从没有遇见过能够真正治愈我的人,我总是在爱的道路上,磕磕碰碰,不得章法,遍体鳞伤。”看完这首诗,在回忆起朋友的话,有种莫名的触动,可仔细想想,这又未尝不是大多数人的境遇呢?“世上悦己容易,可知己难。”寻寻觅觅,过客匆匆,懂你的人,可遇不可求。每每想起,都心泛微澜,如何在莽莽尘事间,有志同道合的伴侣,且历久弥新,是我们这一生必修的课题。
读曼德尔斯塔姆:“这个夜晚,不可赎回。你在的那个地方,依然有光。”深呼吸,一股暖流于心头涌动。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有记挂,也有遗憾……诗歌的美好总是这样的,喜欢张充和写的这句:“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那些称得上知己的人,也许无法时常见面,但能将彼此放在心上,在关键时候出现,就已足够。钟放的生命年轻却留给了世界灿烂,让别人怀念一些人,总是有自己的信念所在,并且用他们的文字留下了对这个世界的感情。而现实生活中,无论哪一种感情,一旦认定,就不应猜忌或质疑,相信且笃定地走下去,因为值得珍惜。
愿你读读诗歌,不再追问答案,不敢轻言永远,但始终坚守赤子之心。肝胆相照过,便会深深记得。百川入海,青云得路,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