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今年冬天死去的那两只燕子,我一直想为他们写点什么,但是因为自己太懒,又有太多用来欺骗自己的,能够为自己偷懒的借口,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有写出点什么东西,却在脑子里酝酿了很多次。
老家房子的屋檐下有两窝燕子,夏天的时候,成群结队的燕子在庭院里嬉闹,甚是欢喜。庭院是四周和顶篷都密封起来的那种,不过留了一个洞口,供燕子们进出,认真的飞久了就习惯了,进出那个小洞口也变得格外矫健。燕子跟人呆久了,也开始通人性,对自己人也不打怵了。妈妈在庭院里摘菜的时候,偶尔燕子还会落下来捡点儿可口的虫子。又有时候我们坐在庭院里聊天,燕子也不时的绕着我们飞两圈。我见它们可爱,于是拿着手机给他们拍照和录像,燕子也似乎懂了似的,开始抢镜头。在这种欢乐的氛围里,我们相互陪伴,度过了一个完整的夏季。
随着深秋渐近,气温越来越低,我和父母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按照往年的经验,燕子应该迁徙到南方准备过冬了。其他的燕子都走了,但是我家厨房屋檐下的那一对燕子,迟迟没有迁徙的打算,他们还像往常一样,白天在周边打食,在院子里嬉闹,晚上就回到窝里,安静的休息。我们都想,也许就燕子对这里还有留恋,想晚一些再走呢。我们虽然对它们也很留恋,但更希望它们早点离开,去它们该去的地方。不安的感觉一直持续。
到了秋末冬初,开始飘过第一阵小雪时候,他们仍然坚守在这里。我突然有了一种侥幸,或许他们虽然是候鸟,但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脆弱,也许他们能够侥幸挨过这个冬季。虽然白天它们仍然出去打食,晚上依偎在窝里,但他们的动作明显有些迟缓,而且在窝里的时候还能看见它们瑟瑟发抖的动作。街坊和亲戚们来我家,见到这对燕子,都表示很惊讶,平生第一次在冬天里见到燕子。我和爸妈开始把他们当做我们饲养的小宠物一样,好生照顾,祈求他们能够平安的度过这个冬季。他们窝的下面正好是一盏灯,晚上的时候,爸妈就将那盏灯开着,希望能够通过这微不足道的热量,能够给他们提供一点温暖。冬天飞虫也快要绝迹了,它们的食物也成问题。我们给它们准备了五谷杂粮,都不吃,又去花鸟市场买了面包虫,也不吃。向周围的人打听如何饲养燕子,他们几乎都没听说过这种情况。我又想把它们捉起来,放到室内去喂养,我听说它们火气太大,圈养不行,而且根本捉不起来。最后我们甚至想要联系动物保护协会的,来拯救这对燕子。
天气越来越冷,我们越来越不安,越来越着急。
周六回家的时候,妈妈心疼地跟我说,小燕子死了。噩耗如同晴天霹雳贯彻再我的耳际,泪水瞬间迸涌而出,我一时语塞,我自责,我悲痛,我怨恨,我伤心。已经有几年没有这么伤心过了。
我深陷自责,我本该想法设法捉住它们,放在室内圈养,让它们放弃整个天空;我本该将食物强塞倒它们嘴里,不让它们任由着性子挑食;我本该毁掉它们的家,逼迫他们离开;我本该更着急地去寻找能拯救它们的办法;我本该……也许,那样最终能够救他们一命。可我最终还是让它们呆在了它们最爱的蓝天,捕捉它们最爱的飞虫,住在它们最爱的小窝,我则束手无策。
也许是饥饿,也许是寒冷,也许是饥寒交迫。一只小燕子在最后一刻安静的躺在了它平时最爱站在上面嬉闹的窗台上,另一只小燕子一直没找到,可能出去为心爱的它打食,却没有体力再飞回那个它曾穿梭过无数次的洞口。
我怀疑另一只燕子是不是在窝里没出来,于是我踩着凳子,伸手去试探窝里的情况。试探到的结果令我浑身一颤,不禁打了个趔趄,又瞬间泪流满面。窝里竟然有三个蛋!它们爱情的结晶!一霎那间,我彻头彻尾地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的待在这里,为何对这个地方如此留恋,为何有勇气凭它们那弱不经风的身躯来挑战冬天?我曾经跟别人说过,我家有一对燕子,冬天了还没回南方。他们跟我说可能因为一对燕子太傻,我曾努力为它们辩护,甚至为了它们跟朋友生气。到头来,原来是他们真的“傻”。
我把燕子和它的孩子们放在了心爱的铁盒里,安葬了它们。此刻,它们的灵魂一定在带着它们的孩子驰骋在广阔的蓝天,嬉闹的捕捉着最爱的飞虫,教孩子们搭建自己的巢。
候鸟终归是候鸟,本不能随心所欲去违背规律,挑战大自然。但是这两只燕子,却是最勇敢的。它们的忠诚,它们的担当,它们对爱情坚贞的守候,使它们无畏严寒和饥饿,无畏孤独,最终用生命来诠释爱和责任。
没有辞藻粉饰,没有构架组织,皆为心有所想,情有所至。
谨以此文写给我最勇敢的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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