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老大的老实药
蜘蛛在“颠倒”酒吧外头,已经监视了一个多小时,他早就接获指示要跟踪雪儿。
酒吧裡放着Linkin Park的in the end,儘管查斯特吼得如此用力,也丝毫无法让我从酒精中唤醒。
雪儿的脸颊好近,触手可及,但我头重到抬不起来,只能倒在桌上,一切都颠倒了,一切都像是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一股浓郁的霉味,我手脚被反绑着,倒在一个像置物间的房裡。
头剧烈疼痛着。是喝醉?感觉像被人拿铁棒敲了好几下脑袋。
门被打开,光好刺眼。
站在门口的是蜘蛛。
「这是哪?」
蜘蛛没说话,走到我身后,将我的绳索鬆绑,示意要我跟着他。
他脚步飞快,我跟着他走进另一间空房,一间像老闆的办公室,红木办公桌,好几组真皮沙发。
「你先坐这。」
蜘蛛指了其中一张沙发,之后他便离开房间。
我试图在浑沌的脑中理出一条思绪。
为什么我会被带来这裡?最后的记忆好像是倒在酒吧包厢的桌上。
不久后,老大走了进来,我马上起身跟他致意,他点头回礼。
没过几秒之后,雪儿也跟着进房。她走近办公桌为老大拉开椅子,从橱柜裡拿出一组茶具。
我注意着雪儿,她穿着和下午一样服装,神色非常失落。我期待她给我些暗示,但她正眼也没瞧过我一次,好像我们是陌生人。
她为装满水的热水壶加热,并把茶杯一一放到桌上。
「妳坐下吧。」老大开口指示。
雪儿点点头,坐到我对面的位置。
好一段时间裡,我们三人都没说半句话,整间房裡只剩老大擦拭陶瓷茶杯的摩擦声。桌上透明热水壶裡的水,冒出滚烫的泡泡。
「都喝普洱?」老大问。
不等我们回应,老大就直接朝茶壶裡灌入热水,茶香飘了出来。的确是普洱。
「这位马尾小哥。」老大看向我。「你喜欢看电影吗?」
我点点头。
「有部昆丁塔伦提诺的电影,叫做黑色追缉令(pulp fiction),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
我摇摇头。
老大继续说。
「裡头有个桥段,我特别喜欢,是剧中两个主角在吵架。」
「电影裡有个帮派的小囉囉,私底下帮他老大的女人脚底按摩,结果老大一怒之下,就派人把小囉囉从四楼的阳台推了下去。」
「他们就在争论,到底这个脚底按摩,跟上床,算不算一档子事?」
「我就想,怎么会是一档子事呢,差多了吧,不过其中一主角就反问,你愿意帮一个男人脚底按摩吗?」
「我仔细想想,我还真不可能帮一个男人脚底按摩。」
「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你们觉得呢?」
我看了看老大,又看向雪儿,她两手摆在大腿上,盯着自己的鞋子。
「我...我也不会帮男人脚底按摩。」我说。
「是吧。」
老大笑了几声。
「那你会下午带男人去酒吧吗?」
我了解他话的含义。
「是中哥...中哥叫我带她去的。」
「中仔?」
「嗯。」
「他说的是真的?」老大问向雪儿。
「我不知道。」她说。
老大“砰!”的一声用力拍了桌子,声响之大,蜘蛛马上开门。
「去找中仔过来。」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我看着地毯上的虎狼图腾。心想中哥一来,事情应该就解决了。但坐在对面的雪儿,脸色越来越不安。
中哥一来,打过招呼,便坐在雪儿旁边。
「中仔,这位马尾小哥说,你请他带雪儿去酒吧?」
中仔看了看我,摇摇头。
「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昨晚亲口要我带她去喝下午茶的,我们还....」我跳起来激动地说。
老大打断了我:「吵死了,怎么又变下午茶了。」
「原来是下午茶,后来才变成酒吧。」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中哥说。
老大站起身,走到我们三人中间,来回仔细地看着我们的表情。
之后,他走回座位,往茶壶裡滴了几颗蓝色液体,摇了一摇,接着倒出四杯茶。
「大伙儿先喝一杯再说吧。」
老大说完就一口乾掉了热茶。
中哥接过茶,面不改色一口喝掉,我也只好跟着举杯一饮而尽。雪儿也默默地喝了。
「世界上没有一间药局有卖老实药,所以我就自己发明了。」老大微笑着说。
他从西装口袋裡取出两包小药粉,开了一包往嘴裡送。
「中仔抱歉啊,让你一起喝了毒茶。」老大说完,便扔给中哥一包药粉。
中哥接过药粉,并没有吞下,只是点点头,把药粉握在左手的拳头中。
「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老大对我说。
我看向中哥,他低着头。
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毒性已在发作,茶在胃中感觉温度不断在升高。
「我...已经说实话了。」
老大冷笑了一下。
「我以前听人说过,中了这种毒之后,像被人拿着刚削好的铅笔,戳你的扁条腺,不是戳一下两下喔,是一直戳,所以你只能一直吐、一直吐,早餐吃的、昨天吃的、大前天吃的,反正胃裡有什么东西,就全都吐出来,直到没东西好吐了,就改吐胃酸、吐血,却怎么也死不了,那隻削好的铅笔还是不停地戳、戳、戳。」
「哈哈哈,形容的很有画面啊。」
我吞了一口口水。
「反正你也有新欢了,还在乎我跟谁约会吗?」雪儿说。
「宝贝,我没问妳。」老大说。「我是在问这位有马尾的小哥。」
「我真的...不知道。」我说。
「你当我听到的传言都是放屁就对了。」老大举起热水瓶直直砸向牆壁,水瓶应声破裂,玻璃碎了一地。
我吓到差点闪尿,坐在对面的中哥与雪儿也同样面色惊恐。
我发现受惊后的俩人,双手十指紧扣,握在一起。
这画面让我一瞬间全想通了。
雪儿跟中哥偷情!
这段不伦恋可能无意间被组织裡的人撞见,辗转传到老大耳中;而中哥自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只能独自忧愁。
他不肯再见她,却深知雪儿失宠后的孤寂,才会派我带她出去散心。
老大听了传言后,铁定早已派人紧盯雪儿的一举一动,所以我才会被误认为雪儿偷情的对象。
肯定就是这样!
我理清头绪,准备一口气把真相全盘托出。
正当我准备开口时,我发现原本中哥手中的药粉,现在已握在雪儿的手裡。
我想起了自己深爱的女人。
「雪儿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我对老大这么说。
「你说你自己吗?」老大说。
我语塞,我要是说出中哥,老大会怎么处置他们。我不想伤害真正相爱的俩人。只是胃裡的温度越来越高了。
老大掏出手枪,指着我的脑门。
「我给你最后的机会,考虑清楚再说话。」
枪口的冰冷,直穿过脑门,把思考神经全冻住了。
就在此时,中哥站了身子。
他用他似陈昇的嗓音唱起了“ 广岛之恋 ”。
你早就该拒绝我,不该放任我的追求....
他的歌声在一片死寂中迴盪,精准地把男生的A段唱完。
我胃部开始翻搅,像是一口气吞了十来根剥皮辣椒。
老大傻眼地盯着中哥。应该说全部人都傻眼地盯着中哥。
此时,雪儿也站起身,她将手中药粉扔掉,就正好落在我的脚边。
是谁太勇敢~说喜欢离别~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睁睁看着爱从指缝中熘走~还说再见
雪儿接唱了下去,虽然高音音准没到,但情感却真挚无比。
老大真看傻了,双手一摊,枪离开了我的脑门。我赶紧捡起那包药粉,立马吞下。
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
俩人深情对唱,目光粼粼地望着彼此,不知是副歌音高太高,还是毒药反应,两人脸全纠结在一块。但俩人嘴角是充满笑意的。
「中仔,你疯啦?」老大用超过他们合唱的音量大喊道。
「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还是要爱妳。」中哥深情地对雪儿说。
中哥对我眨了眨右眼,我正准备回以微笑时,中哥一个作呕,朝我脸上喷射吐了一堆秽物。
雪儿也跟着中哥一同呕吐。
但呕吐并无法停止他们最后一段的合唱,只不过每唱一句爱过你,两人就轮流从口中喷射出一堆绿黄色的呕吐物。
歌曲终了,俩人应声倒下,携手卧在自己的呕吐物中,并持续为黄绿色的呕吐物添上鲜血的深红。
老大持续傻眼,脸颊上有一行淡淡泪痕。
他拿出两包药粉扔向中哥。
「快吃了吧。」
「我没脸吃你的解药。」中哥说完又呕出一口鲜血。
「中仔,你太傻了。」
老大举枪,一击射穿中哥的脑袋。
脑浆溅上雪儿白皙的脸蛋,她用最后的力气大声惊叫,但叫不了多久,另一颗子弹也直线穿过她的脑门。
此时,地毯上的图腾已看不清楚。普洱的香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複杂味道,不知是中哥昨晚啃的小黄瓜,还是雪儿的那杯陪你去看流星雨。
七、该结局了
我离开了那视觉缤纷,情感丰富的房间。
一个人走在街上,秋夜的晚风吹来,不管洗几次脸,还是依稀能闻到脸颊上,中哥呕吐物残留的味道。
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还是要爱你。我学着中哥,把这段话抄在手心。
往我心爱女人的婚礼上走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