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短篇—我真搞不懂黑社会(一)

圖片轉載自網路



一、中哥的忧愁


夜半时分,铃声大作,半梦半醒间,我踢开被子翻了个身,拿起手机,却怎么都关不掉闹钟。

铃———

原来是门铃。

牆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我从床边随手抓了条牛仔长裤,边穿边跳去应门。

这时间谁会来访?还不及多想。

铃———

门铃又响了。

打开门,站在外头的是中哥。他一手插在口袋裡,一手叼着菸。

「中哥,怎么了吗?」

「走。」

中哥转头便走向停在巷口的黑色轿车。

走?走去哪啊。

你们这些市井小民肯定以为干我们黑社会这行,常常半夜不得安眠,三不五时就得上哪去火拼。但说实话,入行半年来,每晚我都一觉到天明。像这样半夜被突袭,还真是头一遭。

我回房匆忙穿上袜子,儘管一头雾水,但中哥在外头等着呢。先上车再说吧。

甫一上车,屁股都还没坐热,中哥就勐踩油门,车沿着仰心大道一路往山裡开。车内播着李宗盛的专辑,“鬼迷心窍”这首歌一播完,中哥又按了重播,每到副歌时,他便轻轻哼着没有歌词的旋律。

车外的山景越来越偏僻,到底要带我去哪?

儘管我满腹疑问,也多次想开口询问,但中哥严肃的面孔,让我的问题始终迴盪在脣齿之间。

蜿蜒的山路在夜晚就像录像卡带,景色像鬼打牆不断重複;透过后镜,我偷偷观察着中哥的脸部表情,车内一片漆黑,藉着偶尔闪现的路灯亮光,才稍微让我看清他的表情,他眉头深锁着,有股说不出的忧愁。

这让我更不敢向他问话了。

放弃询问的念头后,我倚着车窗看向车外,突感右手肘底部有股湿润的触感,抬起手看了看,是血。

摸了之后更发现,血还是温热的。我擦掉血迹后,端详该处是否有伤口,但除了老化的橘皮组织外,完全没有伤口。这是哪来的血迹?

当我还在思索时,中哥将车缓缓靠向右边的山壁,拉起手煞,停了车。车头灯关闭之后,更显得外头一片漆黑,像一口没有尽头的深井。

中哥径自走出车外。

中哥开车门时,一股寒意便窜进车内,我打了一个哆嗦。

他靠着车门抽烟,我独自观察着车内,内装新颖,坐垫沙发闻起来都还保有新车的味道,转头看看后座,有两个骨头形状的小抱枕,而坐椅底下,躺放着一把像是新买的中型铁锹。

铁锹?我马上联想到黑社会电影活埋社员的剧情,思绪还在运转,中哥就敲了敲车窗。

「出来尿尿。」他用命令的语气。

「我...没有尿意。」

「出来就有。」

我乖乖下车,些微警戒地走到中哥身边,入秋的晚间寒意渐重,我吸了吸鼻子。中哥正面向山壁尿着。他边尿边唱着刚刚哪首“鬼迷心窍”,嗓音真不错,有陈昇声线中的潇洒,我见他沉浸在尿尿的过程中,也就跟着拉下拉链。

可能是气温低,也可能是尿意会传染,正如中哥所说,我拉链一拉,尿就自然涌出。

宁静的山中,只有我俩的尿声,迴盪在山谷间,好似溪水流经山岩,暗水潺潺。

中哥抖了两下后,拿出一条手帕擦手。

「有够冷。」他说。

「恩...有点冷。」

「天气一冷,蛋蛋都缩了。」

我稍微感觉了一下「恩...真的缩了。」

中哥笑了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

回到车上,我把手圈起来朝内吹热气。车内的音乐从李宗盛切到了伍佰。

我会擦去~我不小心滴下的泪水~

中哥开始唱出歌词,眉头渐渐开了。还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条小黄瓜啃了起来。

「中哥,我们这趟出来是要去哪裡啊?」我开口问。

「处理事情。」

「可以..问一下..是处理什么事情吗?」

「可以。」

我等了好几秒,以为中哥会接着说,但他没说话只是啃着小黄瓜,我只好继续追问到底是处理什么事。

「处理掉一个人。」中哥说。

「那个人...住山上吗?」

中哥鄙视地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再问:「不是山上吗,我们好像一直往山裡去?」

「人就在车上。」

在车上?

铁锹果真要拿来埋我的吗?

中哥看我一脸惊恐,又接着说:「我们要载一个人到山上埋掉。」

果真是要活埋。

「为什么是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是埋尸体。」

「我...我没干到尸底啊...」我语无伦次。

「干,妈的,操,尸体难道放车里吗?还是放你大腿上,你要我新车全是死人味是不是。」

我噗呲一笑,原来尸体放在后车厢裡。我也真是的,平常黑帮电影都这样演,一紧张全忘了。

入行半年来,我连帮派火拼都还没看过,怎么一下就跳到处理尸体了。我想了想,这种苦差事,八成就是给我这种菜鸟轮着干,中哥还得亲自来监督,大概也很不情愿吧,这或许能解释他忧愁的表情。

「这是老大交代我们处理的吗?」我问。

「宏仔?」中哥皱眉「跟宏仔没关係。」

帮派裡能够直呼老大为“宏仔”的,只有中哥一人,他们从年轻时就一同出生入死,如同亲生兄弟。

「那是谁的尸体?」

「不重要。」

中哥把伍佰的浪人情歌,又按了一次重播。

「中哥特别喜欢情歌啊。」

中哥点着头,似乎沉浸在旋律裡。

「你有女友吗?」中哥问。

「没有耶。」

「同性恋啊?我看你绑马尾就知道不对劲。」

「不是啦。」我顺了顺马尾。「我有喜欢的人,但她马上要结婚了。」

其实就是明天。

中哥转头打量了我一下。

「她知道吗?」他问。

我摇摇头。

「人家都要结婚了。」

「那又怎么样。」

「你还能怎么样?」

「我会告诉她。」

「什么时候?」

我搔了搔头说:「我...也不晓得。」

「去!你会跟她说什么?」

我想了一下。

「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我还是要爱妳。」

「少讲一些网路抄来的屁话。」

「是陈绮贞的歌词啦...中哥你问这些要干嘛?」

「没事。」

中哥像陷入了某种沉思,拿了隻黑笔在手心里写字。

之后一路上,中哥都没再开口说话。经过几个髮夹湾过后,车才终于在一处山林前的空地停了下来。

我打开车门,拨开脚边的野草,此地杂草丛生,有些甚至都到腰际的高度,野草随着晚风胡乱飘逸,我一眼望去,依稀能看见几桩石製的墓碑从草丛间冒出头。

中哥站在车后呼唤我,后车厢已然打开。

我走近一看,厢内一个黑色塑料袋,上头一条连拉链头都漆成黑色的全黑拉链。从塑袋呈现出的形状看来,里头真装了个尸体。

中哥要我打开,我拉开拉链,才打开约十公分就冒出浓郁的血腥味。我缓缓往上拉,球鞋、牛仔裤、皮衣,尸体全身无一处不是沾满血迹。

忍着噁心,我一鼓作气全拉开,没想到,映入眼帘尸体的脸庞,居然是小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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