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十五岁的自己

        想回到十五岁的年纪,告诉自己不要期待长大,二十多岁的日子里没有鲜花,多的是龇牙咧嘴的洪水猛兽和失眠夜里的头昏眼花。

        十五岁那年的夏天,中考结束,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成绩当然是不理想。从小我就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带着长大。后来上学了爸妈也没时间陪我,更别说辅导我的作业,关心我的成长。他们更多的是给钱,问成绩。我记得当时家里还没有买电脑,我爸用座机打电话查询成绩,听到分数的时候,他非常生气,甚至用力地挂上了电话。生性倔强的我,不顾家里的安排,非要住校。

        也许是第一次脱离爸妈的管束,住校的日子异常开心,甚至连两周一次的月假也不想回去。我记得当时月假好像有三天半,回去一天之后,我就和朋友们一起到处溜达。那会儿我家里开始做生意,爸妈更没时间管我了。所以这个期间,学会了滑旱冰,虽然现在还是三脚猫功夫。申请了QQ号网上冲浪,和朋友们一起玩QQ炫舞,一起拼桌干饭。去一中吃拉面,无所事事地压马路。虽然那会儿没钱,可我们是那么快乐。虽然想买的东西总是买不起,可是走到橱窗前看看都觉得很满足。

        如果能回到十五岁,我一定会对那个男孩说句对不起,青春期的我死要面子,一不小心伤害过别人,却总认为自己没错。我们一行八人,四个男生四个女生,每天一起吃饭上下学,班主任怀疑我们谈恋爱,甚至找我谈话,扬言要喊家长。没有做过的事我是不会承认的,那是第一次我和班主任顶嘴,回班之后我还是气鼓鼓的,对那个男生说,你以后不要给我带早餐了,我自己会去食堂。他以为我只是一时之气,还是一如既往给我带早餐,我当着全班人的面把早餐扔进了垃圾桶,还说了些伤人的话。没过多久,他就转班了,再后来,他干脆退学了。这件事在我心里挥之不去,年轻气盛时说过的话犯下的错,总是受到良心的谴责。后来我们又联系上了,大概是出于愧疚吧,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重提旧事。直到前年我过生日,他给我发微信说“生日快乐”,我就开玩笑地说,谢谢,没想到你还记得。结果他说,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我的银行卡密码,QQ密码都是这个日子。然后我鬼使神差地点击了删除联系人,不知道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对于他认为的情深意重,我承受不起。而今这种愧疚随着时光渐渐消逝,我觉得还是不联系比较好,至少互不影响,各自安好。

        如果能回到十五岁,我想去竹姐的梦里看一看,那个她爱了四年的男人是如何一步步把她逼上了绝路。原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为何让你在新年第一天的凌晨,就从七楼纵身一跃,选择了用如此残忍的方式离开了我们?我记得我们105宿舍哭得撕心裂肺,强冲门卫却被拦着不让出校门,我们只能在顶楼抱成一团。我永远记得你的音乐课,你教过我们的歌,《发现》《秋意浓》《最熟悉的陌生人》……原来你一早心就冷了,只是天真的我们哪里知道,你走得那样决绝。你离开以后,我们绝口不提。仿佛是默契,谁也不愿意面对你已经离开了的事实。这是还没长大的我,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明明前一天还在课堂上嬉笑打闹,第二天这个世界上就消失了你的身影。

        如果能回到十五岁,我一定和老曹好好相处,不那么“相爱相杀”,虽然是好闺蜜,可那会儿我们如此不成熟,总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吵得不可开交。可是在那样矫情的年代,明明是她照顾我比较多。我讨厌吃白萝卜,有一天在食堂吃饭,阿姨给我打了一勺白萝卜,我气得吃不下饭,她小心翼翼帮我挑走了所有白萝卜,再哄我吃饭。还有一次我俩一起吃炒菜,手撕包菜,5块钱,2碗饭2块,一共才7块钱,阿姨冤枉我们没刷卡,我俩气到爆炸,和阿姨吵了起来,直到食堂老板出面解决,还帮我们重新炒了一份,我俩才开始吃饭。还有还有,我们特喜欢下了晚自习在操场上散步,有一次高年级的学生跑过来问我们要联系方式,给我吓得不轻,她忽然和人家对骂了起来,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小女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保护别人。那会儿脾气是真大啊,可是她一直包容我,直到现在我们依然是好闺蜜,我结婚她打飞的来给我当伴娘,她结婚本想请我当司仪,结果我却工作太忙,时间上安排不过来。现在我们都以为人母,我却还是经常想起那些偷偷爬上天台听歌的日子,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温暖了我的回忆。

        如果能回到十五岁,我一定告诉自己,多回去看看奶奶、外公和外婆,他们正以你成长的速度老去。过了这几年,你就再也没有疼你的老人了。不想总是想着还有时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现在看着先生的爷爷奶奶,总想起自己的爷爷奶奶,如果他们还在,都快九十岁了吧!一定要珍惜眼前人,不给自己留遗憾。我记得从小和爷爷奶奶生活,小伙伴们总是欺负我,我又怂,胆子小,经常哭唧唧地回家,奶奶就拿着大棍子去放学路上堵欺负我的男同学,一个个狠狠教训一顿,当然只是吓唬吓唬,但也能免除一段时间内别人对我的招惹。同时因为奶奶只带我,引来了几位婶婶们的极度不满,总是明里暗里地和奶奶吵架,平白受了许多气。哥哥们调皮,掏鸟窝、偷橘子这样的事情总是带上我,被发现了就抓我去顶包。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家里的哥哥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从小欺负妹妹,长大了欺负老婆。好想念偏爱我的老人们,可惜还没等到我长大,你们就离开了。

        如果能回到十五岁,我一定会答应他的表白,谈一场青春时期的校园恋情,我还没有感受过背着家长和老师偷偷摸摸谈恋爱的感觉呢,就突然长大了。我记得那是一个午后,班长带着隔壁班的他来到班上,他说这个男生想找我谈恋爱,问我意下如何。我当时居然很学霸地说,我高中不打算谈恋爱,就拿出本子开始写日记。刚好日记本里有一张我的初中毕业照,那会儿我是个短发,就像个假小子,班长一下子抢走了照片,我气急败坏地追,却总是追不上。他走过去抢到了照片,然后还给我,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男生和别人不一样吧。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被朋友拉过来的,其实都不认识我。后面的故事就有些悲伤了,总之我们之间仿佛有时差,我在高中时期悄悄地喜欢他,也不知道他是否感受到。一直保持着暧昧状态,直到上大学后,他对我表白,我才知道是我错过了这么多美好。如此也好,至少我们都是彼此心中的白月光,永远那么纯净美好。

        如果能回到十五岁,我也不一定会好好学习,大概率还是这么没心没肺,可是我阳光明媚地长大了,懂得感恩,待人真诚,温暖善良,这就是十五岁的我留给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十五岁的自己,总想着快点长大,待到羽翼丰满就离开那座小城,再也不回来。可是二十几岁的我时常怀念小城里的人和事,青春散场,往事如烟,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却依然深爱那个不怕失败、勇敢坚强、固执认真的自己。我想对十五岁的自己说,且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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