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作为一个已经出家的和尚,在去东京的路上,再也没有了清规戒律的约束,也不去寺庙挂单安歇,都是在客店打火安身,酒肉不忌,一路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走了半月以上(这里的‘半月以上’不知道具体是多长时间,上一个‘半月以上’还是在鲁智深打死郑屠后跑路到雁门关时自己估计的时间,后来见了金家父女才明确了是四五十日,这里应该也差不多)就来到了桃花村,刚好就碰上了桃花村刘太公嫁闺女,别人家嫁闺女那是欢天喜地的大好事儿,这个刘太公嫁闺女却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鲁智深到了桃花村想要借宿,被庄客很不耐烦的要赶出去,惹得鲁智深大发脾气,刘太公听说是五台山上来的和尚,便招呼鲁智深到了家里正堂上,分宾主坐下后说道:“师父休要怪,庄家们不省得师父是活佛去处来的,他作繁华一例相看。老汉从来敬重佛天三宝,虽是我庄上今夜有事,权且留师父歇一霄了去。”智深将禅杖倚了,起身打个问讯,谢道:“感承施主。小僧不敢动问贵庄高姓?”老人道:“老汉姓刘,此间唤做桃花村,乡人都叫老汉做桃花庄刘太公。敢问师父俗姓,唤做甚么讳字?”智深道:“俺的师父是智真长老,与俺取了个讳字,因洒家姓鲁,唤做鲁智深。”太公道:“师父请吃些晚饭,不知肯吃荤腥也不?”鲁智深道:“洒家不忌荤酒,遮莫甚么浑清白酒,都不拣选;牛肉狗肉,但有便吃。”太公道:“既然师父不忌荤酒,先叫庄客取酒肉来。”没多时,庄客掇张桌子,放下一盘牛肉,三四样菜蔬,一双箸,放在鲁智深面前。智深解下腰包、肚包坐定。那庄客旋了一壶酒,拿一只盏子筛下酒,与智深吃。这鲁智深也不谦让,也不推辞,无一时,一壶酒、一盘肉都吃了。太公对席看见,呆了半晌。庄客搬饭来,又吃了。刘太公是个一心向善的虔诚之人,招待鲁智深吃饱喝足,然后安排到耳放里休息,特别交代鲁智深道:“胡乱教师父在外面耳房中歇一宵,夜间如若外面热闹,不可出来窥望。”智深道:“敢问贵庄今夜有甚事?”太公道:“非是你出家人闲管的事。”智深道:“太公缘何模样不甚喜欢,莫不怪小僧来搅扰你么?明日洒家算还你房钱便了。”太公道:“师父听说,我家如常斋僧布施,那争师父一个。只是我家今夜小女招夫,以此烦恼。”鲁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须婚,女大必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太公道:“师父不知,这头亲事不是情愿与的。”智深大笑道:“太公,你也是个痴汉,既然不两相情愿,如何招赘做个女婿?”太公道:“老汉止有这个小女,今年方得一十九岁。被此间有座山,唤做桃花山,近来山上有两个大王,扎了寨栅,聚集着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此间青州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因来老汉庄上讨进奉,见了老汉女儿,撇下二十两金子,一匹红锦为定礼,选着今夜好日,晚间来入赘老汉庄上。又和他争执不得,只得与他,因此烦恼。非是争师父一个人。”智深听了道:“原来如此!小僧有个道理,教他回心转意,不要娶你女儿如何?”太公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魔君,你如何能勾得他回心转意?”智深道:“洒家在五台山真长老处,学得说因缘,便是铁石人也劝得他转。今晚可教你女儿别处藏了,俺就你女儿房内说因缘劝他,便回心转意。”鲁智深在人家家里胡吃海喝,吃饱喝足之后还招待住宿,这主人家有了难事,不帮忙说不过去,再一想,这个小地方,也没听说有什么著名的好汉,占上为王的小毛贼能有多大的本事?自己拳头上的口气好得很,想个办法把他打服不就行了吗?但要说用暴力解决此事,估计这庄子的刘太公怕是要吓个半死,于是就借口跟活佛学过说姻缘,绝对能教化得强人回心转意不再娶你的女儿,那个时候的人估计都很迷信,对这些怪力乱神的玩意儿深信不疑,再说这个时候的刘太公基本上处于绝望状态,这会儿天上掉下一根救命的稻草,当然要紧紧抓住,估计也是抱着侥幸心理试试,但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好却甚好,只是不要捋虎须。”还是担心鲁智深要用暴力解决问题。鲁智深胸膛拍得山响,再三保证道:“洒家的不是性命?你只依着俺行,并不要说有洒家。”我虽是个和尚,但我把自己的小命看得还是很重要的,绝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干这事儿的,你就放心吧,这事错不了。此时,刘太公才彻底放心了,道:“却是好也,我家有福,得遇这个活佛下降!”于是就按照鲁智深的吩咐,又上了一只熟鹅,好酒管够,几十大碗酒下肚,熟鹅也吃个精光,鲁智深吃喝的酣畅淋漓好不尽兴,然后让刘太公的女儿躲起来,自己到了新房之内,脱的赤条条的,坐在人家新娘子的婚床上,坐等强贼光临。这鲁智深是个暴露狂,一言不合就脱个精光,一点也不讲究。
那个大王来之后,就被刘太公带进了洞房,房间里黑灯瞎火的,心里有些奇怪,就自言自语的说着话:这老丈人家里也太穷了,点灯的油都没有啊,让我媳妇在黑灯瞎火的房子里等我,明天叫小喽啰们给扛上一桶来与他点灯。这山大王还是个有点孝心的人,心疼老丈人家穷,知道帮着老丈人弄桶点灯的油来呢,看起来人还不算坏。鲁智深坐在床上,放下了红罗帐,听见这山大王自言自语,心里好笑,但尽力忍住,就等着山大王不备的时候,出其不意的狠狠揍他一顿,山大王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还在做着洞房花烛的美梦呢,摸黑进了房间后自作温柔的叫道:“娘子,何不出来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压寨夫人。”明日才做压寨夫人,那今日算怎么回事儿呢?这个山大王脑子也是个不清楚的蠢蛋。一路上就摸进了红罗帐,还摸到了鲁智深的大肚皮,被鲁智深一把抓住,按在床下挣扎不得,骂了一声‘直娘贼’,沙包大的拳头就打在了山大王的脑袋上,打得他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这脑子立马就糊涂了,大叫一声:“作甚么便打老公(这个时代已经称呼自己的丈夫为老公了,可见这个称呼源远流长啊)?”还没搞明白自己被人设计了,的确是个蠢蛋,到了现在还在做着洞房花烛的美梦呢,以为是被刘家大小姐给揍得呢,刘大小姐要是这么彪悍,他敢娶来做压寨夫人吗?鲁智深这会儿估计都快要笑死了,被这个二杆子蠢货大王的蠢给逗笑了。不过正事儿还得办,喝一声‘让你认得老婆’,随后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山大王哭爹喊娘,连忙高声求救,这可把刘太公吓坏了,怎么这说个姻缘还演上了全武行了呢?点起灯带着外边喝酒的众小喽啰们就冲了进来,只见一个胖大和尚赤条条骑在大王身上暴打,一个小头目赶紧指挥众喽啰拖枪拽棒的就来想救大王,鲁智深见了,撇下大王,床边绰了禅杖,着地打将出来。小喽啰见来得凶猛,发声喊,都走了。刘太公只管叫苦。打闹里,那大王扒出房门,奔到门前,摸着空马,树上折枝柳条,托地跳在马背上,把柳条便打那马,却跑不去。大王道:“苦也!畜生也来欺负我。”再看时,原来心慌不曾解得缰绳,连忙扯断了,骑着摌马飞走。出得庄门,大骂刘太公:“老驴休慌!不怕你飞了。”一边骂一边快马加鞭逃回了山寨。
这山大王逃走了,刘太公却是吓得肝胆俱裂,马上就会迎来土匪们的疯狂报复,全家了老小合着村子里的老少爷们的身家性命都有了危险,不害怕那是假的,于是一把拉住鲁智深道:“和尚,你苦了老汉一家儿了。”鲁智深说道:“休怪无礼。且取衣服和直裰来,洒家穿了说话。”庄家去房里取来,智深穿了。太公道:“我当初只指望你说因缘,劝他回心转意,谁想你便下拳打他这一顿。定是去报山寨里大队强人来杀我家。”智深道:“太公休慌。俺说与你,洒家不是别人,俺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为因打死了人,出家做和尚。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们众人不信时,提俺禅杖看。”庄客们那里提得动。智深接过来手里,一似捻灯草一般使起来。太公道:“师父休要走了去,却要救护我们一家儿使得。”智深道:“甚么闲话!俺死也不走。”太公道:“且将些酒来师父吃,休得要抵死醉了。”鲁智深道:“洒家一分酒只有一分本事,十分酒便有十分的气力。”太公道:“恁地时最好。我这里有的是酒肉,只顾教师父吃。”这个时候刘太公也是破罐子破摔了,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先把这和尚招呼好了,看他手里的那根禅杖,的确有这些分量,一般人还真拿不动,万一这和尚没吹牛,真能顶用呢?
山大王逃回山寨,把自己挨了一顿胖揍的的事儿说给了自己的老大听,请求大头领带兵给自己报仇,大头领当然要给自己的兄弟出头,马上就点起一众小喽啰,直接下山来报仇,到了桃花村,庄客们就报告给了鲁智深,鲁智深道:“你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取俺的戒刀来。”鲁智深把直裰脱了,拽扎起下面衣服,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那里,早早出来决个胜负。”鲁智深一听这山大王还敢骂他,随即便大怒,骂道:“腌臜打脊泼才,叫你认得洒家。”轮起禅杖,着地卷将来。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熟。你且通个姓名。”先盘一下底细,看看自己能不能够惹得起,这大概就是江湖上的基本操作了。鲁智深道:“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做鲁智深。”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鞍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可知二哥着了你手。”原来是武艺高强的鲁提辖啊,怪不得老二他被揍得哭爹喊娘的,他那两下子还真的不是你的对手。鲁智深只道赚他,托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睛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原来强人下拜,不说此二字,为军中不利,只唤做“剪拂”,此乃吉利的字样。李忠当下剪拂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刘太公一见两人认识,面如死灰,心下立马就绝望了,自己的救星和这土匪是一伙的,这我还有活路吗?
鲁智深带着李忠来到了正堂上叙旧,让刘太公不要害怕,随后两人坐下说了渭州一别之后发生的事情,鲁智深才知道被自己爆揍了一顿的那个山大王叫小霸王周通(第七个出场的梁山好汉),李忠也是无处容身才在桃花山上做个头领混日子。鲁智深就要求李忠把刘太公家里的这件麻烦事情给办妥当了,李忠当即答应,就带着鲁智深和刘太公,带上周通拿来的那些聘礼一同上山,到了聚义厅,让鲁智深坐在上首,把周通叫出来,让他参拜鲁智深,周通大怒:“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来寨里,让他上面坐。”李忠道:“兄弟,你认得这和尚么?”周通道:“我若认得他时,却不吃他打了。”李忠笑道:“这和尚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呵呀!”扑翻身便剪拂。这他么三拳就干掉了镇关西的牛人,我这脑袋的运气也太好了,竟然没被打碎了,真是太幸运了,这翻身一拜值得。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然后指着刘太公说:“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承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洒家,把来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原定的金子段匹,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周通道:“并听大哥言语,兄弟再不敢登门。”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周通折箭为誓。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段匹,自下山回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