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

　　赵靖告诉四皇子，他会安排人“把水搅浑”。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言道被关在四方见天的宫中，出入起卧都有人暗中监视，说不好听的，自然是被软禁起来了。还好他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但是这三个月，他无法接收宫外的情况。

　　楚阔和楚阁怎样了，他不知道。纵使那日他再仔细掩饰，也难藏对楚阔的保护之情。但赵靖看中楚阔的用处，应该还不会动他们三人。

　　还有贡赫如何了，他也不知道。游牧部族马背上争天下守天下，一方立不住就要离开，有长性反而是拖后腿的品德，所以那里风云诡谲，他不确定凭贡赫，能否应付。

　　另外，月兰狄、伊贺图二人虎视眈眈，现在的关系如何，他更不知道。

　　赵靖的将领和部队，可曾定了人选？自己的话尽量不露出破绽，说的应该也都是他早已想到的。

　　为防被发现，在进城之前，言道就把楚阔给他的药忍痛扔了。只是那个袋子，他到底没舍得，一直贴身拿着，没事儿就拿出来观摩一番，然后坏笑两下，想着可以将楚阔这样那样地揉搓……随后，他竟然就能睡得安稳些……

　　“阿嚏。”楚阔在灯下，又打了一个喷嚏。

　　“确实已经是深冬了，不过楚阔你也会生病啊？”楚阁的阿青回来她身边了，于是她又有了养鸽子的好活计要忙。

　　“一副伤寒方就好。”盛长青在那里调药，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了一堆，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用，我没病。”楚阔揉揉鼻子，继续看书。可能是有人想他了。

　　楚阁凑上前去，戳戳楚阔的脸说道：“天天看这兵书，仿佛自己真能上战场一般。”

　　楚阔没搭言，自顾自地继续看。

　　忽然，楚阔朝楚阁比了个“嘘”的手势。楚阁心下暗惊，自己刚刚和楚阔说话，竟然都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

　　为首者轻轻敲了门，向里面问道：“两位楚侠客和一位盛大夫可在屋内。”

　　楚阔心绪安定了，他走上前去开了门。门外站着几个黑衣人，极其整齐肃静。“我就是楚阔，楚阁和盛长青都在这里。”

　　“好，还请三位跟我走。”说罢，为首的黑衣人示意，后面之人让出了一条道路。

　　“等等，我们为什么要走？”楚阁见楚阔的反应，应该是必走无疑的了，但还是放心不下。

　　楚阔没等黑衣人说话，便朝内说道：“是上面的命令，走就对了。”

　　这已经是好的走向了，楚阔想。

　　他们换上出外太监的服饰，随几个黑衣人一路向南，直奔盛安城而去。几个都只带了最必要的行李，将存在感也降为最低，一直低调到天子脚下。

　　“诸位请下马而行。”到了盛安，黑衣人示意几人下马。

　　楚阔姨很少有机会这样在白天逛盛安城。只见一座牌楼上繁复的花纹，竟有些像言道佩剑上的纹路，楚阔没忍住笑了下，想着言道这小子，是否仗着身份，出来吃饭不给店家钱？转念又一想，这人大概没有这样的好时光，又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楚阁还在紧张待会儿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而盛长青只是牢牢地抓住自己的包袱，时刻注意着，不叫调试中的几味药在里面混成一团。

　　几人就这样来至了长盛宫。

　　这也是楚阔楚阁第一次这样正大光明地端详白日的长盛宫全貌。宫殿巍峨庄严，稍有残缺，是因为赵靖极其节俭，几乎从不大修长盛宫，但这竟出乎意料地平添了历史的厚重感。

　　沿着言道走过的道路，他们来到了一座院子外，两个小太监在那里等着。“几位请吧。”太监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楚阔小时候，也是在院子里习武的。那剑痕和脚踏出的印记，曾盖满院墙和土地。那时候的小楚阔知道，假如自己不出色或者偷懒，妹妹就会极其痛苦，而他那样不想看见妹妹痛苦。

　　“请稍事片刻，待会儿自有人来找几位。”太监细声细语地交待完就离开了。

　　言道就在里面。

　　楚阁和盛长青刚想上前，楚阔就悄悄拦住了他们。

　　“多日不见，言兄竟然是高升了，未来得及祝贺。”楚阔一拱手，算是见过。

　　言道看见了他们，笑着说：“何来高升，倒是楚兄，不知任务完成了没有？”

　　“托言道老兄的福，都解决了。”楚阔到底没忍住心酸，鼻子也发酸，眼睛霎时就红了。

　　面前的人冲他轻轻摇头，他会意点头。

　　“没高升是谦虚吧，我看我哥猜得准，不然你怎么能进这皇家禁地里来呢？”楚阁竖起耳朵听了听，知道了他们在防什么。她还拉了拉盛长青，示意他不要说话。

　　“皇上厚爱，给咱们几个找了个活儿干，这不是找我先来熟悉熟悉吗。”言道大大咧咧地笑了几声。

　　忽然，门被推开了。

　　赵靖在前，后面走着个高大的男人。

　　是伊贺图。

　　霎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帝王却是最为放松的。“伊贺王，带你看看我们大燕的勇士。”

　　眼神交锋间，言道竟然捕捉到了伊贺图眼中的惊喜。他在心里冷笑，这个人惊喜的是，鸱鸮在燕朝留下的把柄就在他的眼前，而且还活着？

　　“参见伊贺王。”言道以臣子的礼仪朝外邦王行了礼。

　　“这是我四儿子，也是我们大燕的将领。”赵靖拍拍他的后背，余光瞟着屋中的每一个人。

　　楚阔和楚阁的惊诧眼神适时地送了过去。伊贺图欲言又止。

　　“这也是我们大燕的将士之材。”赵靖随手一指楚阔和楚阁。

　　刚才赵靖一进来，楚阔的脑袋就开始疼。言道费心心思叫他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这张脸他也早就想起来了。这是罪魁祸首，是毒害楚阁的恶人；也是他一直以来为之卖命的对象，是楚阁的解药袋子。

　　殿里实则平静，却好似刮过阴风，潮水暗涌。

　　“看来都是好料子，燕朝果然名不虚传，女子都能为将，奋勇冲杀。”伊贺图语调高扬，震得言道脑袋嗡嗡作响。

　　楚阁也一施礼，算是谢过夸奖。

　　赵靖并没吩咐什么，就带着伊贺图，叫着言道走了。

　　“看样子，这个伊贺图对言道没什么敌意。”楚阔小声说。“为什么要对他有敌意？刚才皇上他在咱们面前说言道是四皇子，我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呢。”“这两天好好休息吧，皇宫待不久。”

　　十日之后，大燕皇帝以上天之令，命四皇子赵潜为主帅，率正义之师平定北方刺幽族，以其蔑视中原，罔顾人命，乱而不安。

　　燕朝边界东西纵横极长，各家征兵而去的男丁，都在黄沙里受极为严苛的训练。而赵靖的“刀片”，不只有单人行动的死士，还有边境上锻炼的将士胚子。这些人一直准备着皇上一声令下，向前冲锋。

　　楚阔和楚阁也被安排在营中，作为军中小领队，一起超前行进。

　　言道的副手是两个年轻的孩子，一为来震霆，一为黄浪。他们不仅是副手，还是明显的监军，监督着四皇子的战略战术，以及其一举一动。

　　这次的出征被言道搞得大张旗鼓，威声震天。虽说国都只有极少的兵，但言道已经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行至半路，主将派一小分队向北快行，吩咐他们到了边境大营之后这样这样，再直接去往刺幽。

　　“这排兵布阵，二位也要知道？倒也无妨。”言道看来黄二人正在旁边地盯着他，大方地说。

　　“不必，我猜言将军无非是让他们伪装前行，骗刺幽而已。”来震霆毫不在意地说，而黄浪没搭话。言道笑笑，当没发生一般继续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