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是我的高中好友,我们应该是到高二才算认识吧,那时候的他老实巴交,很不自信,连上讲台竞选个生活委都会脸红,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才上去的。那时候的我刚刚经历了高一的友情背叛,越发对什么都无所谓,只剩下一腔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所以不管不顾,出尽风头,只是不想再向高一那样默默无闻,被忽略也是很难受的,不被人在意也是不好受的,所以我收起那不被人看重的自尊,以及以自我为中心的骄傲,变得热情、开朗,至少在别人看来是如此,但性格中阴郁的部分还是会时不时出来扰乱我的步伐。
那时候的周三大概是真的被我的性格中的兴奋因子所吸引,加上我事后对他的鼓励和看好,越发让他和我关系亲近,却很平静。大概那时候的我也是对异性特别好奇的,加之虚荣心作祟,越发癫狂不可收拾,展现出我的豪气一面,还有一些小聪明,说话的欲言又止,做事的尽心尽力,这些都是在同龄女生身上很难见到的担当,还有精力充沛的活泼作怪,所以他向我靠近也是很自然的事。
或许那时候的我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最单纯、最无牵无挂的时候。不用担心学习的问题,因为本身基础就不错,而且高考还遥遥无期;不用担心朋友的问题,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身边,每天都玩得很开心;不用担心老师的眼光,因为根本就没有暧昧的气氛漂浮在我们头顶,更谈不上被斐嗲抓住小辫子,更不会牵扯进爸妈让我难堪;不会有患得患失的情绪问题,因为我们的关系很稳定,不必让我担心,也不会让我感到难为情,一切都刚刚好。可是,后来一切都错位了,不知道是谁先越了位,然后大家都向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可能一切的开始都起源于高二下学期的家长会,让一切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情愫被轰然揭露出来,一切都那么猝不及防,所以我们才那么狼狈,匆匆略过,成为彼此不再想念的对象,而是寄托着恨意和无奈的假想敌,然后互相冷漠、互相看不惯、互相鄙视、互相视而不见,其实是想对方先低头,然后皆大欢喜。可是那时候的我们都太过要强、太过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一方却总是故意忽略一方的感受,那时候伤害别人多么理所当然啊,竟不觉得羞愧。或许是我终于崩溃,抑或是三火的反复无常,其实我也经常不按常理出牌,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周围的人才会被我们折磨得那么痛苦。那时候的人心多么幼稚可笑,用刻意的淡漠来强调自己的存在价值,多么可怜、多么卑微,只是希望能多得到些无谓的关注,不要活得那么默无声息。
周三进入高三后就淡了和我的往来,但好像因为我们有太多相似之处,可以叫“心灵盟友”,所以我们一直相处得很融洽。因为他从来都是谦让着我,处处宠溺着我,只因为我说“我们是同一类人”。他不会对我咄咄逼人,不会让我觉得难堪,更不会让我感到难为情,他总是温和的无害的避风港。我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一直喜欢周三下去,却为什么对三火死心塌地但却没有坚持到最后,或许是因为我的过分敏感,对事事存疑,自卑又骄傲,所以我放弃。其实最先崩溃的人是我,直到现在我才敢承认那段青涩又黯淡无光却朦胧的爱恋,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将“你曾经喜欢过我吗?”问出口,因为我太骄傲了,不允许自己再次遭受这种心理的凌辱。
我记得那些天,我总是会蹭周三和郭大的饭吃,周三是乐意我吃他的饭的,郭大一开始是排斥的,后来也习惯了我的耍赖,大概也只有我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和他们争食,或许我只是为了在三火面前卖弄我并不是无人理睬。那些天我的心情很糟糕,情绪很低落,只不过是一个月,所有人看到我都会说我瘦了,大概真的“相思成疾”了,我急于向别人证明我很好,所以我才在三火面前不管不顾,更在老师面前力图表现得更像一个焦急的毕业生,其实只有我知道那种刻苦的学习只是一种转移痛苦的方法,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内心放空,所以我只能选择让自己忙碌,累得趴下,然后就没有力气胡思乱想了,但我却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掉在水里的泪,那么苦涩,那么无力,那么遗憾,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所以只能独自忍受这种磨心的孤独,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感到孤独的吧。
高三晚自习的休息时段,我时常倚靠在走廊的玻璃窗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寂静的路灯,周三从厕所里出来总是会看到我发呆的样子,所以他经常恶作剧地狠狠拍一下我的肩膀,吓得我对他破口大骂,然后消极情绪一扫而光。有一段时间周三特别郁闷,总是像我一样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我出去的时候总能看到他静静地待在窗边,不发一言,我去逗弄他,也只是似有若无的轻笑,然后跟我抱怨,他的腰疼,然后让我给他捶捶。我触碰到他的脊椎,浑身都是骨头,不着一丝肉,那种单薄硌手的感觉,大概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高考后,我去他家吃饭,我怕尴尬,硬拽上郭大,他妈妈做了好多菜,其实不太和我的胃口,还有他家的亲戚,弄得我十分过意不去,可是周三的温和态度让我很安心。录取结果出来后,大家都摆酒席请同学吃饭,周三和刘大婷子是在同一天,我去了刘大婷子家,却放了周三鸽子,而且我之前就和周三约定好了,他家摆酒席我一定会去的,可是我却食言了,我的愧疚无处可藏,但周三却很大度地说“没关系”,我再去到外公家的时候,却听说那天他一趟一趟地跑到火连坡街上去,说是怕我们不知道路,我一下子就震惊了,我心中的愧疚更加深了一层。其实那天有充足的时间去他家的,只是因为我的不努力,所以才留下那么多遗憾和惭愧。对不起啊,周俊杰,有很多事我都做得不够好,让你伤心失望了,对不起。
大学的周三好像褪去了高中时候的青涩,变得成熟、坚强,不再是那个会需要人鼓励认可的周三了,也学会了安慰人,至少那些话对我来说是很受用的,不想去和谁分享,但确实要一个人学会承担些什么,不那么畏怯,即使犯错也从容应对,不再将苦涩挂在脸上。或许确定的方向总是会让人安心。
永远的挚友,即使不联系,突然的电话也不会无话可说,这样的朋友是了解你的人。
可是最近我们的关系变了,在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大概没有什么是能够到达永远的吧。原谅我的一点小哀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