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试
2006年年初 ,结束了第一家工作的酒店,我在外面不断投递简历,有一家邮轮公司打电话通知我去面试,前前后后一共面试了三次。
“你原来做哪一块的?”
“哦,切配的”
“我们这里有个做切配的三等厨师,你有兴趣吗?”
“有的”。
第一轮面试不到两分钟,过了几天收到了复试的通知,第二轮面试去总部,面试官是比较专业的老外,问了一些专业方面的问题。第三轮与其说是面试,其实就是体检,是一套很完整的海员体检。
当时去这家邮轮公司也有所有顾虑,因是国外的公司,不能直接招人,需要交给劳务公司一万元的押金,我当时还是有点顾虑的。在那个时候,他们开出的工资就比我以前酒店的厨师长的工资还要翻了个倍,对于这种薪水条件,我是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
录取后,就直接去进了公司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班,培训内容包括海员的逃生,自救,船的构造;船上的生存常识、消防衣,救生衣,救生艇的使用方法。一个月后公司又组派继续去菲律宾培训,包括学习英语,船上的设备使用等。
(二)启程
在菲律宾结束培训之后,公司没过多久就要求随船出海,第一次上船的地点却是远在五六千公里以外的新加坡。乍暖还寒的早春,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的四点,我早早地起了床,如同往常一样洗漱,我父亲在卧室里帮忙整理清点行李,我母亲在厨房帮我准备早饭,父母提前安排了亲戚开车来送机,收拾妥当之后,马不停蹄地奔往三四十公里以外的浦东国际机场。
经过四五个小时的空中颠簸,到了新加坡后,乘上了公司当地安排好的中巴。
又一阵马不停蹄之后,看到了我即将服务的邮轮,邮轮的中部顶端矗立着艳黄明亮色调的烟囱,整个船身是被漆成了亮白色,船身的前端就像电影《泰坦尼克号》号中一般,高高的甲板,邮轮傲然挺立在码头。粗实的麻黄色绳索固定着船体,沿着码头向前眺望,是海天一色的碧波。长途奔袭的劳累在这一刻,暂时被扫荡一空,那一刻,我是一个即将杨帆远航的少年。
(三)感觉身体被抽离
先拿着行李箱回房间,这个时候的指针已经超过了十二点,没有想到来的路程中过程我没有一点”兵荒马乱”。放完行李就直奔帮厨房打下手,邮轮的厨房和一般的厨房并无二致,只是更加宽敞,整个半层可能都是厨房,到了厨房没有一丝喘息和熟悉的机会,配菜打荷,原料处理,食材搬运,因为言语不不通,“O*&XX#$%*”,外国同事火急火燎地朝着我指挥着。十二点开始,到四五点吃饭,继续持续到八九点结束,第二天依然四五点起床,同样连轴转。
船上的厨房很大,而且厨房配备有专门的仓库,大到我们在仓库里运输原材料时需要乘坐小板车往返于仓库的这一头和那一头。起初,我会把乘坐板车当做工作中的一种乐趣,久而久之,连这一丝的乐趣都被淹没在这枯燥的工作中。
当时我住的是四人一间的上下铺,另外三个都是印度人,都是那种标准的印度人长相,黝黑的皮肤,宽阔的国字脸,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是印度人的长相标配,对于我这跨种族脸盲症患者来说,印度人看起来都长一个样,看到他们脑内就脑补各种”印度人拉完大便用手擦的场景”,最要命的是他们身上还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咖喱味儿,差点熏得我找不着北,庆幸的还好他们每天都洗澡。既来之,则安之,我这样安慰自己。
晚上,船的外面就是一片漆黑的大海,又摇又晃,我毫无疑问地失眠了,当时的感觉就是整个身体被抽离,完全没有支撑点去学习新事情,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上船的头十五天,想尽了各种办法逃避工作,比如装病。
熬过了这十五天之后,公司重新安排了适合工作岗位,依然还是做切配,和两个中国人,两个外国人搭配。作息时间也开始固定了,开始上了轨道之后,做事情也顺手了,我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金钱的力量是强大的,船上做了几个礼拜就走的大有人在,可能薪资还不错就让我坚持了下来。
(四)船上的小世界
邮轮上的小社会也像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最有意思的就是每天上下班的路线,在某天上班的早晨,发现某个走廊通道可能被关闭了,接着走廊的某处就传来了某个工作人员的叫骂声。有时候可能到了八点还没摸索到上班的路线,到了第二天发现和昨天的路线又不一样了。
在船上百无聊赖的日子,总是免不了谈及“性”。船上有个菲律宾男人藏着各种各样的性幻想的照片,有时候会当众对着这些照片一顿狂舔。我也碰到过乱七八糟的人,一共有两次,第一次是上船之前在菲律宾培训,在培训的酒店餐厅被大厨偷偷地摸了一下手,当时我就直接逃掉了。第二次是在船上的大堂,有个摸我大腿的菲律宾男人,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了句“goodbye”,逃也似地离开了餐厅大堂。有这方面的生理需求了,别人一般都会靠岸以后找红灯区。
平稳度过初期的不适应之后,日子如同一部机械表一样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因为我们是厨师,是没有办法接触到游客的,好在我们的邮轮每次到达一个港口都会停靠在岸边,可以下船自由活动,没有活动范围的限制,但是晚上一定要回来,因为游船不会在港口过夜,也有发生游客没有回来过的事情,幸好那时船还没有到公海,是这个国家派船送了过来,当然,我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我对时间观念很重,比如只有两个小时了,市区又离港口很远,我就不出去了,岸上走走接接地气就行了。
随船出海碰到最长的航线是去意大利,从印度出发,海上航行日程足足有一月有余,在这漫长而颠簸的日子里,我们邮轮的航程几乎遍布了东南亚所有的国家,除了当时发生过海啸的印尼。而这期间我跟着一个菲律宾人会了弹吉他,无聊的时候就在酒吧喝喝酒找人聊天,有时候到了港口,就出去玩玩,我也不看书。
至于船上遇见风浪,那也是家常便饭。整艘船颠簸地最厉害的时候就像泰坦尼克号快要沉没时的场景,餐厅里的餐具就像电影里那样倾倒下来,我倒也从来没担心过船的安全性问题。
(五)干柴烈火
对于家庭,刚出海那段时间还是想家的,但是因为太年轻而且是单身,后来时间里也没啥牵挂的。
那个时候还流行网恋,当时我的女朋友就是网友,那个时候年纪轻,精力充沛,一来二去,又加上在海上那么长时间压抑地久了,干柴烈火也是顺理成章。
“我怀孕了”,“......”当时的我脑中一片空白。
因为12月回来的那次,本来打算继续做的,忽然之间发现自己要做爸爸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老婆一怀孕,这种工作就不能做了。
我到现在还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没有回来,现在的生活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尽管当时对未来的畅想还是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份工作锤炼了我的很好适应能力,我依然感谢生命中有这样一段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