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意无意问家里的大人,我是哪里来的,得到的答案要么就是从外面捡来的,要么是从葛家湾捞来的,或者说其他一些五花八门的说法。等到长大以后,后屋的六奶奶跟我说:“你的小命可真大,说起来你就是捡来的。当年你娘怀你两个月的时候,正赶上开始宣传计划生育,你家里已经有哥姐五个了,多你不多,少你不少,到医院去准备打掉,谁知道医生一检查,说是已经七个月了,不能打了,于是就回家待产,谁知道还是又过了七个多月才生下你,也不知道是你胎大还是命大,反正说起来是捡了一个大孙子。”我回家跟父母求证,也说是有这么回事。
按理说家中的老小应该是惯孩子,三间屋的小皇帝才是,我可没有享受到那个特殊待遇,从小便是散养的,回不回家也没人过问,渴了咕咚咕咚大口喝凉水,饿了自己找吃的,哪像现在的孩子哄着吃哄着喝的。
记得小时候家里是很穷的,不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反正也好不到哪去。母亲总是为一日三餐发愁,家中孩子多,饭量都大,只要能吃饱肚子就行了。姥姥在世的时候,经常来我家住,姥姥对我还是很疼爱的,大锅煮地瓜靠锅帮的地瓜容易出瓜油,吃起来感觉又香又甜。姥姥总是把出油的最软最甜的小地瓜挑出来给我留着。
那时候地瓜是主粮,粮囤里储存最多的就是地瓜干,晒地瓜干要求连续好天气,一旦碰上下雨天,地瓜干就容易霉变发黑,味道就不是甜的了。没得吃的时候,烂瓜干也能续命。地瓜干有好几种吃法,第一种就是直接洗干净添水放大锅里煮,喜欢吃甜的就放一小捏糖精,煮熟了放到带漏眼的泥盘里,谁想吃就拿着吃。第二种吃法就是把地瓜干煮熟,放到石碾上反复碾压,直到成泥状,团成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球状,然后用面皮一个个包起来,名字就叫“瓜鼓仑包”,条件好一点的用白面皮,没有条件的还是用地瓜粉和成面,再包起来,包好后放在笼屉里面蒸熟,一出锅,黑白分明,孩子们还是抢着吃白面包的,地瓜面包的就像小地雷似的,要是时间长了就裂口,再怎么吃也是地瓜干的味道。第三种吃法是把地瓜干到磨坊加工成地瓜面,前面说的黑面包也是用的这种地瓜面,地瓜面可以用来包菜包,个头要大,皮要厚,否则容易露馅。再就是把地瓜面揉好,用擦菜的擦子擦成一条条的,像黑蚯蚓,铺上笼布放到锅里蒸,出锅后拌点蒜泥也不错。第四种吃法还是比较高级的,也算是改善伙食了。做法是用葱姜爆锅,加上半锅水,水开后放入野菜、花生饼块(轧油的副产品),水再开锅时不断撒入地瓜粉,并不断搅动,这道主食名字叫“精”,有点类似于鲁西南和河南的胡辣汤,只是用料不一样。普普通通的地瓜干变着花样做出来的食物,还是挺有食欲的,养活了一代人,说我们是吃地瓜干长大的一点都不为过。
以前的老白干酒原料就是地瓜干,现在也不多见了,吃地瓜倒成了稀罕物。虽说如今山珍海味都有的吃,还是怀念地瓜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