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大师》中的尴尬反转

《记忆大师》在“五·一”档上映之后,获得了国内影迷的广泛关注。截至目前,已经累计了2亿9千万的票房,豆瓣评分为7.3分。毫无疑问,《记忆大师》是一部很不错的国产悬疑电影,但从影迷的评价看来,这部电影还有很大的不足。

目前豆瓣上的评价主要是三个方面的内容:

1、找BUG,例如:【严重剧透!!】人物动机与隐藏线索梳理,一刷不过瘾的朋友看过来~

2、整理故事线,例如:《记忆大师》的正确打开方式

3、分析细节,例如:剧透!二刷提示:别只看一遍就给这部4星+片打了3星

因此,我从结尾“反转”的角度,来分析一下这个故事。什么是成功的反转?我认为有以下三点条件:

1、反转使之成为另一个故事

无需多言。

2、在与观众信息对等的情况下打破观众的期待

“与观众信息对等”这一点重要,如果信息不对等,观众就会被影片一点点提示出来的信息弄得一头雾水。既然与观众信息对等是前提,在此前提下要让观众感到意外——造成反转的效果,能够作文章的地方就只有打破观众原本的期待了。

我将“在与观众信息对等的情况下打破观众的期待”这一条,简化为两件事:知情和代入。

所谓知情,意味着观众根据影片透露的信息能够推导出真相;但是又因为观众代入影片中的人物,观众反而不能够推导出真相——真相与观众的期待不相符。

《记忆大师》这部电影,在观众知情这一点上,信息是不对等的。

首先,在开场十分钟左右,主角江丰删除了他的婚恋记忆,又被妻子要求恢复记忆。原因是什么?这两人各自的动机是什么?观众一无所知。

事实上,观众一旦知道其中的原因,就更难以对男主角产生同情并代入了。所以,江丰与他妻子张代晨之间的矛盾在电影将近尾声的时候才有所交待:张代晨为了家庭牺牲了自己的事业,但因为她多年没有怀孕,加剧了家庭的矛盾,以致于两人考虑离婚。如果观众知道这些背景故事,可能会同情主角江丰,但一定不会认同他,更不可能与他产生共鸣,因此,观众无论知情还是不知情,都很难代入。

其次,电影中专门有一条故事线是用来误导观众的。

在《记忆大师》中,编剧怒刷存在感,主创们仿佛在电影中说:“最后情节会反转,我现在是在布局,在误导你们……”

女医生这条用来误导的故事线能圆过去,因为她很善良,不想看到女性被家暴,想要帮助她们,但这个动机不够有说服力,她容易被警官影响也不太有说服力。

说完了知情,再来说代入。

观众在观影的时候需要一个情感立足点。观众已经从电影开场透露的信息中知道主角江丰绝对不是凶手——他只是错装了凶手的记忆。因此在这部电影中江丰的视角就是观众的视角,他发现什么观众就跟着发现什么。

而他后面主动参与到破案的过程中,参与度之高甚至代替了破案过程中侦探(警察)的位置。这里也可以看成一个身份误导,警察的身份被代替了,而警察本人的身份是凶手。

接下来,我们需要比较一下其他经典电影中的反转:


《控方证人》,这部诞生于上世纪50年代的电影,在最后一分钟带给观众一个目瞪口呆的反转。

知情:控、辩双方证人都在法庭上陈述证据,观众可以自己在双方的陈述中找漏洞,并选择相信哪一方。

代入:主角是一位为人正直、经验丰富的律师,观众相信他的为人和职业素养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最后,观众会发现,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在选择了自己的情感立足点后选择性地忽视了另一方说的真相。


再说一下《第六感》:

知情:心理医生被一位失控的精神病患者枪击,失血过多;疑似有精神问题的男孩看到一些超自然的景象。

代入:主角是一位品格高尚的儿童心理医生,为社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所以,观众不愿意相信这位高尚的医生已经死了,即便观众亲眼看到他中枪失血。因此在最后一刻,观众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死了。

很多观众在看过《记忆大师》后提到,电影中的信息不对等,观众能够知道的线索太少。至于片方回应的“二刷”,我认为也是不靠谱的。

不得不说,“二刷”的时候,观众已经知道了谁是凶手,自然不会放过凶手的蛛丝马迹——尤其是微妙的表格变化。但这又能解释得了什么呢?

就像《疑邻盗斧》的故事所讲的:

人有亡鈇者,意者邻之子,视其行步,窃鈇也;颜色,窃鈇也;言语,窃鈇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鈇也。俄而抇其谷而得其鈇,他日复见其邻人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鈇者。

信息不对等就是信息不对等,任何电影外的解释都是多余的。

3、影片引人沉思的地方是反转带来的

上面提到的《控方证人》的例子,影片最后的180度大转弯,完全颠覆了之前主角和观众认可的“真相”,不由得让观众怀疑,什么是真相?专业的律师就一定能捍卫真相么?控方证人最后的行为是谋杀还是审判?法律程序能纠错么?等等等等,这一系列的思考,都是最后一分钟的反转带给观众的。

再说一下《第六感》,我们需要把世界“治愈”成我们理解的正常的样子么?也许我们要尝试着接受我们不无理解 、无法改变的事情,这也是一种与世界和解的方式。

《记忆大师》这部电影中探讨的社会问题是“家暴”和女性的家庭地位,死因不明的两位受害者都是被家暴的对象,家暴这一话题无时无刻不在电影中体现,而影片最后“反转”,也没有在这个社会问题上更进一步,仅仅是告诉观众凶手到底是谁而已。

我知道在很多人看来,《记忆大师》是国产悬疑电影中的佳作,应该多鼓励。但我更想知道如何能让国产悬疑电影做得更好,这样观众在评论它们的时候,可以不限定在“国产”的范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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