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宴
1
那年九月开学季,我提着简易的行李,独自走进了幼师的校门。
迎新的师姐们衣着整齐,全部是打着红领结的白衬衫配蓝色的百褶裙,笑容明媚。好看到多年后我仍觉得我们的校服最美。
在师姐们亲切的指引下,我顺利地买到所有的必备生活用品,和新室友们打了招呼后,动作迅速地将自己的床位铺好,正式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
不管是看到新生有家长陪同自己却孤身一人,还是第一个晚上听到室友蒙在被子里哭着想家,我内心始终充满着离家的快乐,仿佛这辈子只要脱离父母的手掌就能从此走上自由自在的阳光大道。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其实就在那一刻,我头也不回地,连父母的叮嘱都不留一丝眷恋,踏上的是一条成长的不归路。
2
短暂一周的军训,站在烈日下听教官的口令做着机械的动作,一旦动作做错就会挨骂或者被敲头。
每一次的向右看齐,望过去的都是一个个鬓角滴着汗的清秀脸庞。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克制着想休息、想擦汗、想喝水、想打教官的种种念头,倔强地抬头挺胸,摆着手齐步走。
军训印象最深的是,教官一直揪住做错动作的育纯不放,还说她应该是叫愚蠢。还有,少棉将头发全部往后拢,扎着高高的斜马尾,白皙的圆脸蛋在阳光下看起来近乎透明,严肃地说要走齐一点。
当时我穿着白色运动短裤,膝盖上裸露在众人面前的那颗大水泡(临开学的前一天烫伤的)跟着我晒了好几天。那时,有同学还以为是我天生的胎记而不敢问我太多。
军训之夜,在礼堂观看节目。有人唱了张含韵的《妈妈我爱你》,底下我那些可爱的同学们又哭成一片。
还有位师姐唱了张惠妹的《别在伤口撒盐》,惊艳全场。据说现在的她已是广东电视台的签约艺人了,唱粤语歌流利得跟母语似的。
那年的中秋夜,是我们幼师二班这群来自这座城市四面八方的少女们一起度过的。
操场上寸草不生,我们怕沙子咯着PP,垫着报纸围坐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说些无聊的话,也能笑成一团。
3
军训结束后,我们很快就投入常规的学习生活中去。
我们专业所学的课程非常多,除了语数英之外,还有声乐、钢琴、美术、舞蹈等艺术类课程,以及心理学、教育学、卫生学等教育专业的必修课。
紧凑的时间安排和繁重的课业内容将我们的生活填充得满满的。
早晨我们准时的在广播声中醒来,像打仗似的收拾好自己,赶在宿舍大楼关门之前,到操场集合做早操,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文化课上我们总是显得昏昏欲睡,在小教室上课,老师盯得紧,只得强打起精神作认真状,乖乖做笔记。
在阶梯教室上课,连排座位给我们创造了绝佳的地理优势,看小说或是玩手机总能逃过老师那双穿不透木板的眼睛。当然,即便是开小差,笔记还是要坚持记得。
到了考试周,这些笔记通通都是我们能够击破一道道及格大门取得优良成绩的通关秘籍。
考试周,几乎所有同学都处于战斗状态,楼梯口、走廊、教室角落、操场…所到之处都可以看到手上拿着笔记嘴里念念有词,背诵背得浑然忘我的小姑娘。甚至是夜自修下课后回到宿舍也会见到这类身影。
也是在那样的氛围,使得懒惰的我也不得不狠狠地背背背,生怕背漏了一条就考不过。结果,我竟然在第一次卫生学考试背出了99分。差一分就满分啊,从小到大第一次啊,这对当时的我来讲,是一个特别大的鼓舞。
身边的同学也纷纷夸奖我记忆力惊人。那时的我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真的可能是个记忆神童。从此以后,信心备增,所有的考试都以背为主,一一通关。包括那少数的数理化考试,也勉强过了。
事实证明了,所谓记忆惊人,实际上只是在背诵上花的时间多而已。
4
相较于文化课,艺术类的课程就有趣得多了。
美术课和书法课还是在教室里上,我们学着老师的手势和方法,描摹一些画作或字帖。自由发挥时总能画出自成一派的抽象画,令老师哭笑不得。
舞蹈课在舞蹈室上,我们穿着统一的舞蹈服,四肢随着舞蹈老师的口令行动,每次压腿和下腰,都会看到可爱的同学们露出平日里截然不同的神情,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鬼哭狼嚎。
声乐课在音乐教室上,大家有序地坐在阶梯上,跟着音乐老师练声,把“咪咪咪嘛嘛嘛”从低八度唱到高八度,再从高八度练到低八度,接着学唱《我和我的祖国》、《我爱你塞北的雪》之类的红色歌曲。
钢琴课在琴房上,一开始我们练音阶,用的是脚踏风琴,一边练还要一边用力地踩,琴声断断续续、呜呜咽咽,特别的难听。钢琴老师的分贝会高高地凌驾在一大片呜咽声之上,不断地强调:手指要有力,手腕不能趴下去,音节要连贯才好听…
后来我们可以去独立的小琴房练习了,考试已经要求我们弹曲目了。每次考试弹奏完,最害怕听到两个字:不行。这意味着你得把这首曲子再练一周然后下周重考。
因为琴房数量和开放时间有限,需要练琴的小姑娘又很多,所以第一节夜自修下课铃声响起后,总能看到一群风一样的女子,“咻”地一下,从教室门口飘过,冲下楼梯,奔向琴楼,那都是抢占琴房的女子冲锋队啊。
当然,同学堆里一定也有那么一些女子,她们跳起舞来婀娜多姿,她们弹起琴来行云流水,她们画起画来栩栩如生,她们唱起歌来绕梁三日……但像她们这样傲视群“雌”的,也只是突出的极少数。
我很羡慕这些极少数,感觉她们都自带主角光环,每每看到本人从我身边经过,我都会忍不住犯花痴。
看着她们走远,暗骂自己是个不争气的家伙。随后又很快地将这些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了。
5
想到体育课,感觉文化课和艺术课都弱爆了。
体育课要学篮球、足球、排球、武术、队列操、踏板操、健美操、器械操、前滚翻、侧手翻、竖叉、横叉……感觉学校并不是把我们当成幼师来训练,而是当成国家级运动员来训练。
对于体育项目勉强过的小姑娘来讲,做这些高难度的项目和动作是需要克服心理障碍的啊!可是老师才不会管你呢,考试项目就摆在这,爱考就考,不考就等补考。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记得练侧手翻的时候,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的脑袋一定会撞到地板炸裂开来,结果很怂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安然无事地站起来。再继续练。
考竖叉的时候,硬是被老师掰得身正脚直,标准过关。结果要同学扶我才起得来,之后好几天走路都怪怪的。
还有一项令姑娘们闻风丧胆的考试项目——八百米。每年必考的体育项目,每一场结束都会看到一大群脸色苍白的姑娘们,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下来似的。身体壮的、跑得快的姑娘则充当起护花使者,搀扶下那些体弱的姑娘。
体育老师换了两个,最难忘最负责最喜欢的还是汉堡老师。
她对我们要求很高,除了所有的项目都必须通过之外,还要求我们要做体育笔记,让我们将每个动作画下来,在旁用文字加以说明解释动作。还要写体育日记,每天都要写。
她对每个学生都很负责。我们写的笔记她不仅会看,还会认真地给评语,都是写贴心的话,让学生感到很温暖。
校运会我摔伤了手,是汉堡老师带我去看的跌打师傅。有次我在体育课上胃痛,去了医务室,课后她专门去看我,还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当时感觉能做她的学生好幸福。
6
食堂的饭菜总是难以下咽。
校门口对面有卖豆浆包子的摊,也有白粥煮菜。再走多几步路,左拐的路口有两家味美价廉的快餐店,右拐进巷子有兄弟煮粿面、光头饺子店…那时,三块钱一碗就能饱腹,吃完满足地回学校上课去。
有一阵子,食堂生意惨淡,学校以“严禁白色污染”为名禁止我们打包食物进学校,还专门派了学生干部在校门口轮流驻守。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之后我们打包食物都会拿件外套遮盖,然后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学校的规章制度很多,且教导主任奉为“落实到位”的原则,组织了一支纪律检查队。她们经过重重筛选成为铁面无私的纪检员,被分配到各个班级里去,监督着同学们的言行举止,扣分不眨眼。
关于扣分的理由,现在想来实在是苛刻啊。被子叠得不够方、鞋子摆得不够齐、毛巾没有放对称、校服不统一、外套没有穿、做操太懒散、动作不规范……(哈,不知道当年的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或许是循规蹈矩地做着学校要求的好学生,一直认为在这样近似军事化的管理下容不得我们有半点的疯狂。以至于大学遇到同届的校友听到她和室友经常夜不归宿时感到十分的诧异,诧异于她们是怎么躲过宿管阿姨的利眼和宿管队的点名,也暗暗地佩服她们的胆量。
是这样的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母校,每个人关于母校的记忆都会有所出入。
可是不管我们身在其中时是如何的煎熬,又是如何的讨厌着它,却会在离开它之后,开始想念它,甚至更爱它。
7
还记得班上那些姑娘们的脸庞吗?
还记得合唱比赛时我们唱的那首《长城谣》吗?
还还记得那时爱讨论的非主流、爱逛的QQ空间、爱写的火星文吗?
还记得曾走过的步行街、曾吃过的豪客来和M记吗?
还记得我们参加早操比赛说的那句“春风吹,战鼓擂,如今做操谁怕谁”吗?
还记得报考的技能证书吗?你选的是美术?舞蹈?声乐?还是钢琴?
还记得那些利用午休时间苦练的排球、队列和器械吗?
还记得毕业汇演我们一起跳的是什么舞吗?
还记得我们的校歌怎么唱吗?
我记得:“韩江之口/南海之冲/我校建其中/阳光照/雨露和融/园丁乐无穷/又红又专……”
8
幼师的三年,在女孩子的江湖里嬉戏笑闹,一路穿过成长的乌云,再目送着彼此奔向各自的前程。
这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少女时代啊!
回忆很美好,青春也很美好。文字表达总有它的局限性,那些没能表达出来的也都保存在心里。
谢谢那些年幼师教会我的一切!谢谢那些年陪我一起度过少女时代的姑娘们!
谨以此文,送给我回不去的少女时代,送给我的母校和我亲爱的幼师小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