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雪是一棵木棉树,木棉树生长在加纳,加纳是北回归线穿过的一座南方小镇。
加纳小镇是我的家乡,我叫禾青,我有一个自穿着开裆裤起就在一起玩耍的青梅,她叫绿子。
我和绿子的家分别在小镇的最东边和最西边,木棉树就在东边和西边的中间,也是小镇的入口。我和绿子一起上的小学,因为方位的原因,我和绿子一般是约好了一个时间点,早上和下午上学的时间谁先来了就在木棉树下等,然后一起去上学。
暮春三月,木棉树开花了。硕大红艳的花朵挂在枝头,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早上,去上学,今天我起得比较快,我远远的看着,还没有走到木棉树下,就看见了绿子背着她的小书包,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麻袋,不懂在干什么“绿子”我大喊了一声,绿子听见我的叫声,抬起头,笑笑,露出了左颊的深深的酒窝,向我使劲的挥手。我连忙小跑着跑到了绿子的身边。我问道“绿子,你干嘛呢”,“阿青”,绿子用右手指了指地上的麻袋,“你快帮我捡木棉花,我奶奶说了,木棉花晒干之后可以入药,镇上专门有人来收购,可以卖钱”,“真的?多少钱一斤呀,”几毛钱吧,你快帮我捡,等卖得钱了我请你吃香脆面”,“好好好”。
于是木棉树开花的那几天,地上被风吹落的木棉花,都被我和绿子捡起来,晒干,然后由绿子的奶奶拿到镇子上去卖。
“阿青”,绿子兴冲冲的跑来找我,小脸红扑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得跟我家的大黄狗一样费劲,“怎么了,绿子,看你高兴得”,“嘿嘿”,绿子把双手背在了背后,说到“猜猜,我的手后面是什么?”,“梅子糖?”,绿子摇摇头。“糯米团子?”,绿子又摇摇头。我摇摇绿子的肩膀,说到“好绿子,告诉我吧”,
“噔噔噔”,“看,卖木棉花得的五块钱”,绿子伸出了被她的手捏得皱巴巴的五块钱,因为手心出汗了,钱被汗水浸湿了,变得软巴巴的。“呜,绿子,你太厉害了,我欢呼起来,,“嘿嘿,奶奶刚给我的,一张整的呢,我有钱了,说吧,你想吃啥,我请你吃”,绿子大方的一挥手,一副地主的模样。“真的”?我高兴的问道,“我骗过你吗?”,“好呀,那我想吃香脆面和梅子糖……”我和绿子的谈话声渐渐传远。
我和绿子走在回来的路上,讨论老师留的一篇命题作文。“我身边最熟悉的它”,“阿青,今天老师布置了一篇写景状物的作文,可是我都不懂写什么,怎么办呀?”,绿子愁眉苦脸的说到。我笑笑,“你好好想想,那么多东西,随便找一个来写呀”,“那你写什么呀?”绿子问道。
“我呀,最熟悉的,那肯定的,就写大黄了”,刚说完,一阵“汪汪汪”,的声音响起,“阿青,你快看呀,大黄来接我们了”,绿子的手一指向我们奔跑而来的大黄狗,大黄的大尾巴使劲的摇着,脑袋上的毛秃了一块,但是仍然神气十足,活蹦乱跳的,绿子说着跑向大黄狗,到它身边时停下,大黄兴奋的在绿子的身边乱转,还时不时的用大舌头舔梅子的裤脚,“嘿嘿,大黄,阿青的作文写你了,那你说我该写什么呀?”。绿子摸摸大黄的头,胳膊肘顶在膝盖上,眼睛看向远方,一副迷茫的模样
突然,绿子喊了一声,“阿青,你快看呀”,绿子的右手兴奋指着那棵木棉树,连忙迫不及待的跑过去,在木棉树停下,在树的周围转来转去,“怎么了”,我也连忙跑过去。
木棉花的花期结束了,树上挂满了白色的类似于棉花之类的东西,一串串,一个个,洁白一片。
夏季的风有些炎热,风一吹过,通常棉絮就会身不由己随风四处飘散。白色的棉絮在天空飘着,飘着,因为地球的引力降落,捡起地上落的一小团棉絮,扒开来看,就会看见一棵黑色的种子,安静的躺在柔软温暖的棉絮里面。
“真漂亮呀”,绿子伸出手,接住了落下来的棉絮,我点点头。绿子抬头,看看还在天空飞舞的棉絮,“就像,书中老师说的,北方才会下的雪一样美丽”。“阿青,我知道了,那篇作文就写木棉树了,哈哈哈……”,绿子说着就高兴的在原地转圈,“有东西可写了”。
“阿青,你说木棉树像什么呀”
“木棉呀,开花的时候很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现在吗,就像是一团洁白的雪花”
“火焰,雪花,”绿子小声的嘀咕着,若有所思的样子。“绿子”,我推了推绿子,问道“你在想什么呢?”,“嘿嘿,我知道作文怎么写了,走啦,回去咯”,绿子拉起我的手跑起来,大黄赶紧摇着尾巴跟上了我们,“绿子,你跑什么呀,又没有人追你”,“好高兴呀,知道怎么写作文了”绿子说到,右脸的酒窝深深,甜死了人。
绿子写的作文完了,我求了她半天她愣是不给我看,说是保密保密。
后来,我终于知道绿子写的是什么了,因为她写的作文被当作优秀范文被语文老师当堂阅读起来。
“火雪是小镇上的一棵木棉树,因为阿青说木棉树春天开花的时候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夏天果实开裂,洁白的棉絮随风飘舞,就像北方的雪花,木棉树既像火又像雪,所以,我就给它起了个名字,火雪。……”
小学结束了,我和绿子考取了县里中学,但是我在重点班,她在普通班。我们在不同的一栋楼,不同的宿舍,忙着适应各自新的生活环境,交流一下子就少了起来。只是,一个月回家一次,我们都是那么默契的,约好了一起回去。
绿子的头发渐渐的留长了,说话也开始变得温柔起来,小时候就打了耳洞的耳朵,不知什么时候,穿了亮晶晶的耳钉,微微一笑,右边的酒窝深深,明艳动人。
绿子谈恋爱了,对象是他们班的一个男生,我去找绿子的时候绿子指给我看过,那是一个黄头发的男生,留着斜刘海,爱耍酷吸引小女生的注意。我觉得,那男生根本就配不上绿子,我私下跟绿子说过不要谈恋爱,好好学习,争取在考试换班的时候考到重点班,绿子支支吾吾的表面上答应我,但是我知道她只是敷衍我。
六月份,中考,最后一门是物理,当我还在考场上和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死磕的时候,绿子早就写完了名字,潇洒的交卷离去。后来,我考上了市里的高中,绿子,决定和她的表哥一起,去广东打工。
绿子走的时候,只拿了一个小小的行李包,我送她到了小镇的出口,在木棉树下停着,木棉树仍旧是高大挺拔,树枝斜插分支,蓊笼翠绿,郁郁葱葱。“阿青”,你帮我拿一下行李,
我连忙接过绿子的行李包。绿子走到木棉树下,双手抱着木棉树,左脸紧紧地贴在木棉的树干上,眼睛突然的就红了,不知怎么的,脸上就挂了两行清泪,“火雪,我走啦”。我忍不住,过去用右手楼了梅子的肩膀,“绿子”,刚一说话,就哽咽了。
绿子的双手转向抱着我,左脸贴着我的右脸,只说了一句话“阿青,你好好念书”
我去了市里的高中上学,很少回家了,基本一个学期回来一次。每次回来,总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小镇外的那条土路,被政府的人来看了几次,然后就修成了水泥路。
木棉树仍旧是立在小镇的路口,后来,路又修到了小镇里,木棉树因为阻碍了施工,被砍伐了,就连剩下的那个大木桩,也被镇长用机器挖起,做了木材。
火雪,终究做了一团燃烧的火焰,而不是整朵整朵在空中飘着的雪花。
我去了北方,见到了真正的雪花。
放假回来,我重回故土。我认真打量着小镇,发现小镇变了好多好多,路上的那条水泥路变成了发亮平坦的柏油路,小镇里也有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小镇的瓦房全都变成了一排排的楼房。
还有,火雪不在了,大黄不在了,绿子也不在了。
大黄为什么不在了,有一次,大黄出去玩,不小心被路边的车给压断了右腿,
撞的那个人,当场赔了两百块钱,但是,大黄,领回家疼了几天,还是死掉了。
“妈,你有看见绿子回来过吗?”,“绿子,就是东边的老陈家的闺女,哎呀,她嫁人了”,“哈,嫁人了”,我惊到,“什么时候的事情,“就是前不久,那时你还没回来,嫁的听说是邻镇的一个小伙子,听说人不错,这家底也挺殷实的,绿子那闺女不错,模样不错,性格也好,总算有个好归宿了……”妈妈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却早已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绿子,嫁人了呀”。
“堂姑,堂姑”,一阵清脆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考。我回过头,笑笑,原来是隔壁家堂哥的儿子,我问道“以尽,怎么了?”“堂姑,我们刚学了一篇文章,木棉树,老师就说这篇文章写的很好,就布置了一篇木棉树读后感,叫我们写,可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写?我都没见过木棉树”,小侄子嘟着嘴巴,委屈道。
“木棉树?”,“嗯嗯”,“堂姑,你见过木棉树吗?”,我笑笑,回到“当然见过,以前小镇的入口就有一棵木棉树,不过因为修路就把它给砍啦!”,“这样啊,那我怎么写呀!”,“没关系,姑姑帮你在网上搜,给你补充木棉树的知识好不好”,“耶,堂姑你最好了”,以尽高兴的说到。
我上了网,搜索到了有关木棉树的知识:木棉花别名“斑芝树”、“英雄树”、“攀枝花……春天一树橙红;夏天绿叶成荫;秋天枝叶萧瑟;冬天秃枝寒树,四季展现不同的风情………………
还有一个,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