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犹如一个羞涩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子优雅地离去了。夏天则如同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款款而来。看,她一来,整个世界就燥动起来了。地里的汉子光起了膀子,田里的庄稼挺起了腰板,路边的紫碎槐也抖擞了精神,舒展了眉头,与之相映成趣的紫色槐花也跟着妖娆起来。
我放慢脚步,循槐树转了一圈,抬头观赏。一串串紫色的花朵拥拥簇簇,挨挨挤挤的缀满枝头。它们开得是那样恣意与任性。我踮起脚尖,将鼻子凑过去闻其香,可是需要十足的呼吸力度才能嗅到它似有似无胭脂般的香味。我的心有许些失望,记忆就像放映机,倒回到了几十年前。
从我能记事起,在机井旁,沟沿边,房前屋后,除了高大的白杨树之外,便是一排排一行行大小不一的槐树。尤其是机井旁那棵大槐树,因为年代久远,又加上平时吸水充足,长得特别葱郁茂盛。
每逢到了五月,槐花盛开的季节,整个村庄都喧哗了起来,可是人们从不惊讶,也不陌生,因为他们每年都开,就像远嫁的女儿定期回娘家一样欢欢喜喜的。别看他们长的大小不一,可是开着起花来从不含糊,从不以年幼长序定输赢。它们你追我赶,争先恐后,没有一棵树是闲着的,像是在奔赴一场隆重的约会。那一串串风铃似的白色小花朵,千多万朵压在枝头。一阵风吹过,清新素雅的香气就从茂密的枝条里悠悠溢出,整个村庄都被它熏得香香的。它们的香味不同的别的花香。它们香的清澈,香的纯粹,香的令人心醉。
在儿时的记忆中,槐花盛开的时候,日子也似乎特别长。下午放学做完作业之后,太阳还老高老高。或大或小的孩子们提上篮子捋槐花,再有意折几枝含苞未放的槐花枝,将它们插在有水的瓶子里,让他们慢慢开放,也别有一番乐趣。槐花似乎就捋不完,你捋你的,我开我的,从不泄气。依旧开得急急忙忙,热热闹闹的。
刚说到捋槐花,大家有可能不知道其用意,我们用来做槐花卜拉子,这里就不细表了。我的母亲除了用槐花做卜拉子,还给我们做槐花饼子。夏天是农活最繁忙的季节,母亲忙,家里的馍馍断顿的时候,便给我们做槐花饼应急,解馋,抵饿。
晚饭后,趁着灶堂里还有少许火星,母亲让锅先热着,把我们事先捋好的槐花取蒂留花,洗干净以后放入漏盆里控去水滴。然后盛几碗面粉倒入盆中,打几个鸡蛋,将槐花搋在里面,放少许盐,兑水和好,用力揉均匀,放在盆里饧上。这时,就可以在灶堂里填柴火了。夏天,填在灶堂里的是晒干的麦草,溢出满屋子草的清香。母亲将饧好的面团用擀杖擀成薄厚均匀的圆形,在锅底抹一层厚厚的香油,将擀好的饼慢慢放入锅里,麦草火力弱,文火慢熥。十几分钟后,黄灿灿,油么么,外脆内酥的槐花饼就出锅了。在那个年代,虽然没有忍饥挨饿的痛苦,但基本也没有零食可吃,槐花饼算是对一个幼小心灵的最大诱惑了。
如今,站在妖娆的槐花前,回想起那远去的岁月,回味起的槐花的清香。难忘的槐花饼的味道,那是今生深深烙印在心底里的味道,也是母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