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老友絮絮地讲着儿子的近况,说是"供不起孩子上班了"。我初闻此言,不免一怔,继而心下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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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儿子在杭州做事,月入四五千,房租、水电、车费、饭钱,样样都要钱,家里每月还得补贴三千。如今家道中落,这三千也掏不出了,孩子只得辞了工,准备回兰溪送外卖去。据说,同僚中多有仰仗家中接济者,若无父母之助,竟至于"上不起班"。
我听着,想起姚姓友人的女儿。去年方从大学毕业,在宁波谋了差事。临行前,家里给了一万四;过年时又封了一万红包。原只想让她略作过渡,见识世道之艰难。却不料,如今竟有许多青年,若无家庭资助,连班也上不成。
我呷了一口茶,茶已凉了。
邻座几个年轻人正高谈阔论,言及某大厂裁员,某公司倒闭,某行业萎缩。他们脸上并无惧色,大约是家境殷实之故。姚姓友人曾言,他女儿的同届毕业生中,有父母全款购房者,有每月固定汇款者,亦有如他女儿这般,仰仗一时接济者。至于全无外援者,则多半已还乡去了。
茶馆外,阳光正好。一个外卖骑手匆匆走过,头盔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不知他是否也曾"上不起班"?
老友叹了口气,说孩子很懂事,不怨不尤,只说送外卖也能攒些钱。我点点头,心下却想:这"懂事",不知是用多少失望换来的。
茶客渐多,喧嚣四起。我们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
结账时,我看见柜台贴着招聘启事:月薪三千,包吃住。老板见我看得出神,便道:"现在年轻人都不愿做这个,嫌钱少。"
我未答话,只想着:究竟是嫌钱少,还是钱实在太少?
走出茶馆,秋风已起。一片枯叶飘落,恰好落在我肩上。我轻轻拂去,忽然记起姚姓友人曾说:"现在的年轻人,好像比我们那时候更难。"
当时我未置可否。如今想来,或许他是对的。
人生在世,竟至于上不起班,也是奇闻。然而奇闻渐成常事,便无人称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