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挪威的森林》是在安妮宝贝的书上,想着安妮宝贝是如此的沉静而伤感,青春仿佛夜晚下的银河,带着莫名的忧愁,那么,《挪威的森林》大概一定适合一小部分人那跨不过的青春吧。
许是“挪威的森林”这名字读来舒缓,仿佛本身充满了诱惑,因此,我心里念念不忘,大学时期拿了借书证,就找来读。
(一)
讲一个叫渡边的男孩,20岁左右的故事,他有一个好朋友,叫木月,木月的女朋友叫直子,有一天,木月在汽车里把自己闷死,然后,渡边来到东京,有一日,路上遇见直子,两人开始交往,直子无法承受木月的死,进入了疗养院,后来渡边去看过她,再后来,直子也死了。渡边在与直子交往期间认识了一个叫绿子的女孩,最后,渡边跟绿子在一起了。
故事简单,甚至有些莫名其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相继死去,我不懂。
但那个故事是如此的让我欲罢不能,语言似乎有种魔力,我几乎不放过每一字,每一句,恨不得钻进那个字里面去,这也许就是村上的魅力吧。我几乎迷上了渡边几乎波澜不惊的生活,他不怎么跟别人来往,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活着,喜欢爵士乐,没事就只看小说,一部一部读下去,早晨起来,安静的烤好喷香的面包,然后美美的吃下。小说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记着这个名叫渡边的男孩的流水账生活。
可是却是如此的美,让人的心瞬间变得宁静,简单,是不是我已经开始厌倦小说都讲求一种天衣无缝的结构,一种跌宕起伏,激动人心的情节,所以,读这样的单纯写着毛茸茸的生活,切着面包,阅读着小说的这样平淡流水账的日子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就如同生活中,有时什么也不做,仿佛时间停止了般。静水流深,月光泻在浅浅的河湾,世界浑然一片姣白。
但那些几乎没有波澜的故事,对我而言也依然是个谜。
(二)
后来,忍不住再看一次,我在想为什么村上爱着直子,为什么最后还是跟了绿子。看了林少华的文章,作为村上春树的译者,也许林少华最有发言权,他认为,漂亮美丽的直子也许是渡边的理想型爱人,而绿子却以全然的生活气息包裹了渡边,一个理想,一个现实,渡边最终在现实的绿子身上立足。
可即使这样,也无法解释那些莫名其妙的死,木月死了,直子也死了,爱着花花公子的女孩也在婚后几年死去了。
日本人总喜欢这样,是不是凡事越不过去,就死去了?在我看来,很多事情是犯不着选择死亡的。毕竟一条人命,不容易。也许是我不懂得日本的“死亡”文化。我感觉到了一种虽同处东方文化,但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那种要想达成真正理解的巨大鸿沟。
于是,我又看了一遍。
但纵使我把每一个字眼都吸进去,也看不出死亡的缘由和意义所在。从情节来看,我猜,是不是这些人的死亡只不过是为了成全渡边这个20岁男孩的成长?如同生活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的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死了就是死了,而痛苦,反省,恐惧诸如此类却留在了活着的人身上,带着几个死人的印记生活着的任何一个人,无论长相或是人生经历是如此的普通,也因着这样的事情而在心里长成幽暗而繁密的森林吧。而这就是“挪威的森林”?
有时生命中遭逢的至亲的人的死亡,有时就是那样没有理由可说,总之,就是那样突然的从自己的世界当中消失不见了,只剩下自己沉浸在痛苦的回忆当中,在回忆的沙漏里,一点一点的继续前行,或者停下,站在墓前,默默哭泣。
这么着,木月的死因,直子的死因,似乎变得无关紧要,也许死亡是一个事实,渡边在一群让人痛心的青春死亡事件当中,一步步艰难爬涉着,到底走近了平静的生活。
如此这般的自圆其说,促使我对《挪威的森林》的阅读停止了。
(三)
2011年10月,时隔三年,《挪威的森林》电影拍出来了,海报上一男一女靠近一起的脸庞有点像旷世绝恋的开场,电影版的《挪威的森林》是什么模样呢?时光仿佛又回到那个沉静又寂寥的场地,我忍不住按下了播放的按钮。
电影保存着主人公“我”的絮语式叙述方式,一下子把人带入私人空间,一开始就讲木月与直子,站在葱绿的背景下,还真是一对璧人,木月打桌球时,技术厉害,一个个进洞,但表情却抑郁着,接着就看见他怎样细致的在汽车里安装了管子,然后躺在汽车里,把煤气打开,浓浓烟雾中,木月咳着,咳着,就这样默无声息的死去了。
死因,不详。
渡边上大学,到了东京,在东京遇到直子,情节基本按照书本那样发展,一切没有什么异样。
直到直子进了疗养院,直子才在一个清冷的早晨跟渡边说起,之前自己没有办法跟木月结合。
性的事情影响着爱的事情,明明相互爱着,难道,木月的死亡就是因为这个?没办法与心爱的人心神合一,所以选择死去?
这似乎是电影在努力的为这部散文式小说设计合理的,没有疑问的情节,后来,直子也无法与渡边结合,渡边离开疗养院的那一天,直子一脸哀戚的说:倘若一辈子都不会,你会一直爱着我么?
渡边点头。
下一个镜头就是一双美丽的小脚赤裸着,俏楞楞的吊在空中。
直子就这样去了。
就这样去了,因为木月的死,因为无法与渡边结合,涌现不来爱意。
性的事是如此性命攸关,导致木月选择死,直子也选择了死。
这似乎是电影给出的解释,又或者说,电影自己本身也不明白这个算不算得一个解释。可是这样的解释在一我看来,显得如此无力,要这样,中国古代的太监们大概早死了!
性,不是全部!何以要钻如此牛角,非得死亡才甘心?并且他们多么年轻啊,才不过20岁而已!
是我解读得太过理性,还是日本文化当中,死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如果说,木月和直子的死勉强算给出理由,那花花公子的女友之死就显得更加的让人不解和叹息了,花花公子除了上过自己的女友,还上过不少女人,他女友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业时,他考上了一个很重要的考试,要出国,也不曾给女友一个承诺,保定过一种自由潇洒的单身日子。这个笨女人,竟然在嫁了一个男人两年之后,又结果了自己,用一把锋利的小刀。
我是女人,我也想不通,难道爱着一个不值得爱的人,不思反省,竟还以死纪之?
也许是我撞上南墙了。
撞上了日本文化里的“死亡”文化南墙。也许日本文化当中,是有一种一定要撞上南墙誓不罢休的东西?不想跨过的青春,就是铁了心不跨过,即使损心殒命也在所不惜?
不管怎么着,那些悄无声息死去的人在一个普通男孩子的心上,到底种上了蔓草,青春弥漫着死亡的忧伤,平凡的渡边,在直子死后对着大海无声而揪心的哭泣,失去至爱的心啊。海边巨浪涌上来的日本式寒冷,似乎渗透全身。
我想,渡边是真的爱着直子的。
可是,可是渡边这样跟绿子说:我很爱你,但是,对另外一个人负有责任。
直子的死亡,大概是给渡边的心里种下了一块秤砣,沉重得,走不动路。
不知这”负有责任”是愧疚,还是负担?还是两者皆有?这样的青春和这样的男孩,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不管怎样,这样不可理喻的死亡使得小说如同吸附力极强的黑洞,把人都一一吸收殆尽,它弥漫不尽的忧愁,以及太多的迷惑,有时又有点像生活。因为,生活有时毫无理由可说。
这也许,就是《挪威的森林》之魅力所在。
后记:
这是篇多年前的旧作,今日再看《挪威的森林》的百度解读:20世纪60年代,日本已经进入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在快速发展,人们的精神危机也与日俱增。物质生活的丰富与人的欲求膨胀,造成了精神世界的严重失衡。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减少,心理距离拉大。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像无根的浮萍,孤独、虚无、失落,却又无力面对强大的社会压力。
看完此段解读之后,我多多少少懂了当年看《挪威的森林》时带给我的某名的孤独的情绪,原来,小说可以写得像诗。
也多多少少懂了期间的一些困惑,为何直子那样,为何木月那样的原因。
但不至于自杀啊。
在日本的小说中,“自杀”这件事情,似乎很轻易。而在现实生活中,20世纪的日本文学家中自杀的就多达二十多个,太宰治,山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等等,皆自杀。
我感到了一种寂寥的害怕,隐约觉得“自杀”背后日本人性情里有一种炽热与凌冽的交织,脆弱与刚强的缠斗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我疑心,《挪威的森林》中那些让我困惑又悲凉的死亡,仿佛触及到了一些日本文化上很根本的东西。
这应该是我当年促使我写下这篇文章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