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重阳节,一大早微信朋友圈就被各种祝福父母的话语刷屏了。可很多上了年纪的父母不会使用智能手机,这些微信里的祝福,并不一定被他们看到。所以,有时间就回家看看,实在抽不出来,就给父母电话,和他们唠唠家常吧!
母亲姊妹七个,她排行老大。
当年外婆生了母亲之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可都未满月便夭折了。村里人说是被“三奶奶”抱走的,传说这三奶奶专门偷走未满月孩子的魂魄。要想破这个灾,得抱养个稍大的孩子养起来,养活了,再生出的孩子就没事了。
于是外婆的婆婆,也就是姥婆便从娘家村子里抱来了大舅。许是破了灾,后来外婆又生下二舅,三舅,四舅,二姨,三姨。母亲与最小的三姨年龄相差13岁。
外公当年在生产队当会计,每天忙碌,顾不上照顾家里,所以母亲很小就开始帮外婆做家务,照看弟弟妹妹。
母亲心灵手巧,在外婆的调教下,烧的一手好饭,现在想起母亲炸的油条,烙的饼,还不禁咽口水。
针线活也不在话下,什么纺线织布,缝衣做被,都很拿手。
我和弟弟妹妹的孩子,三岁前穿的棉衣都是母亲自己裁剪、自己做的,又合身,又暖和。邻居亲戚家小孩的棉衣也都是慕名找母亲帮着做的。家里的那台蝴蝶牌缝纫机,到现在还不时地派上用场,截了裤边,补只袜子,或是做个鞋垫,都少不了它。
母亲蹬缝纫机,在我看来,堪称一绝。一只手按着衣服剪裁的边快速下移,双脚蹬在脚踏板上匀速地前后蹬动,针脚细密均匀,做出的衣服又快又好,和买的没什么两样。我上师范报到时,还穿着母亲亲手做的衣服。
勤劳能干的母亲成了外婆的得力助手,母亲结婚时,外婆万般不舍,婚期也是一拖再拖。所以母亲24岁才结婚,在当时算是比较晚的了。
母亲和父亲结婚前,还做过几年的民办教师,那时每个村都成立剧团,学校的教师是剧团的主力,年轻水灵又嗓音清亮的母亲也加入了,并成了台柱子,她演《朝阳沟》里的银环,一亮嗓,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赶来听。当时,县剧团想招她去,可姥爷不同意,最后不了了之。
母亲婚后半年怀孕了,便不再去学校,生下我八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又怀了弟弟妹妹,他俩是双胞胎,我们姊妹三个差不多一般大。晚上睡觉时,左边搂一个,右边抱一个,脚边再蹬一个。
记忆中,母亲总是很忙碌,一天到晚,脚不沾地,嘴里却总是哼着各种我不知名的歌儿。
母亲的歌声也是很动听的。
小时候,她纳鞋底子时,我搬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她先使劲用针锥将鞋底扎透,然后麻利地再用穿着粗线的老大针迅速穿过,然后再将线勒紧。
她纳着鞋底,嘴里哼着歌,有时还会停下来,教我们姊妹三个唱歌,记得《劳动最光荣》就是母亲教我唱的。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太阳光,金亮亮,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那时的母亲,是多有生气的人儿呀!
父亲三十多岁得了糖尿病,总是没有力气,家里的重活都落在母亲身上。农忙时,我们姊妹三个也会去地里帮忙。
父亲去世那年,母亲40岁,我16岁,上师范二年级,弟弟妹妹比我小一岁正在读初三,家里有三个上学的孩子,负担很重。当时为了给三个读书的孩子凑学费,母亲养了两三千只鸡,每天添水,喂料,捡鸡蛋,拌饲料,忙的昏天暗地,每天仿佛干不完的活,使不完的劲,从未在我们姊妹三个面前显露出悲伤和抱怨。
后来我们姊妹三个相继结了婚,弟弟结婚那天,我们姊妹三个敬了从不喝酒的母亲一杯酒,记得我喝下那杯酒的时候,觉得那酒温温的,咸咸的……
后来,我们都添了孩子,弟弟妹妹外出打工,一年难得回来,母亲在家照顾两个侄子。
这两年,母亲明显苍老了,头发稀疏卷曲,白发夹杂其间,头皮清晰可见。额头的皱纹加深,神色焦虑,眼神暗淡。可能是常年服用降压药的缘故,脸庞有些浮肿,肤色黯黑。
她再也不是那个外婆嘴里和很多她那个年纪的同村人嘴里描述的“恁妈唱嘞银环老是好啊,两根长辫子,台子上一唱《朝阳沟》,全村人都去看”,再不是那个上台也不怯不亢的记忆中的银环了”。
她开始失眠,开始害怕很多事。她总是很担心,那份不时萦绕心头的担心,让她对很多事情都失了兴趣,不管原来她有那么擅长。
我问她:“妈,你到底担心啥,以前俺仨小,恁苦都熬过来了,现在事办完了,都成家了,你咋又怕起来了?”
她叹息着说:“是呀,恁爸走了,恁三还小,但领着你们几个下地干活,累是累,但总觉得可有劲,现在,恁几个长大了,事也办完了,这心里,却说不上啥滋味……我知道你们忙,忙点是好事,就是……”她不再往下说,只是低着头,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又说她也不想这样,但是控制不住。
母亲的这番话让我陷到自责和焦虑中,我觉得对不起母亲,每每想起母亲,心里都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我知道是因为我和弟弟,妹妹忙工作,忙生活,忽略了日渐苍老,内心变得孤独脆弱的母亲。自己尽量弥补,可是能做的还是太少。“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想在才读懂这诗中包含的心酸与无奈。
时光啊,你偷走了母亲年轻的容颜,清亮的嗓音,中年的伴侣,请别再偷走她为数不多的欢乐,别再偷走她尚算健康的身体。让她的晚年多一点欢愉,少一点忧虑。我求你!
365极限日更营 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