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
在我搬家的时候,我把文竹丢弃在了路边,连同那个漂亮的花盆也丢弃了,是的,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依依不舍的不止这一株文竹,还有天安门的壮观,二环的古典,三环的高楼……这些怀恋是多余的,我只不过无数次的路过天安门,四合院,中国尊,于它们而言也就是路人甲。只有这株文竹,倒是倾注过我的心血,见证过我的颠簸,在京的日日夜夜与我陪伴最多。
2016年春天,我在北京五环外西北旺镇冷泉村租住,冷泉村位于凰山北麓山脚,往北三公里即是碧绿的京密引水渠。房子开门见山,不到十米便是大片的樱桃园,租住的公寓因此得名樱桃园公寓。住在这里不是图新鲜的空气翠绿的山林,也不是远离闹市的喧嚣。只是因为这便宜,五百多元每月。还因为这公寓住的有我同窗三年的几个哥们。
那天下班途中,在冷泉路旁看到一位卖盆景的老者,满三轮车的花草树木,吸引着我停下脚步。我虽五尺男儿却自幼就爱摆弄一些花花草草,儿时院子里面种了不少不知名的花草。问一问价格,发财树绿萝仙人球富贵竹价格都是偏贵,只有那株弱不禁风略微蔫黄的文竹倒是便宜,五块一盆,盆子是软塑料的巴掌大小,我问这能养的活吗?老者说细心照料活下来没问题。我付钱托着文竹欲走,老者又从三轮车底下拿出一株更弱小的文竹,并说这个送你。
我托着两株文竹愉快的回到住处,然后从樱桃园挖来肥沃的泥土重新填满巴掌大的花盆,两株合并在一起,浇了一茶缸自来水放在窗台上。经过这番折腾,文竹发黄的针叶掉落大半,更加蔫弱,我寻思着能活么,看它的造化吧!
也许是蓬勃的春天日子温暖,也许是我隔三差五的浇水,也许是它本身就有顽强的生命力,这纤弱得文竹日益茁壮起来,并从根部发出娇嫩的苗芽,这苗芽生长的速度惊人,不几日就长到一尺来高,接着开始生长枝蔓,新生的枝蔓嫩绿嫩绿,与刚栽培时候那半枯黄的藤枝相比之下格外喜人。我拿剪刀把枯黄的几支剪掉,保证营养都供给给这几支新生的枝蔓,一个多月后,一盆崭新的盆景成现在我的面前,中午十分,阳光透窗照射,文竹焕发出勃勃生机,给这狭小的潮湿的屋子增光添彩,有时我盯着文竹看上三五分钟,内心有满满的成就感。
一次偶然的机缘,结识到一位如亲人一般的领导,给我介绍到西三环一家公司上班。前面说过,我住西北五环外不是躲避闹市喧嚣,那是因为闹市我挤不进来。
五月的北京雾霾散尽,鲜花盛开。我也是在此时搬进西三环一处公司提供的小区楼房居住。随我一同搬来的除去衣物还有就是那盆文竹。暂别了低矮潮湿的公寓,文竹的长势越发喜人。我在楼道口见有三五个空置的花盆,取了一个口径二十多、深三十来公分的青花瓷大花盆,填满土,给文竹二次迁移。一尺来高的文竹在这大花盆里面显然不太合适,我把花盆搬到卧室阳台。松软湿润的土壤,阳光充足的照射,温度逐日的攀升,文竹疯似的生长,我也不懂修剪,任由他便。图片上见过别人的文竹修剪的像迎客松、像宝塔、像云彩、层层叠翠秀雅优美,我的文竹却没有半点修剪,我也不懂修剪。一次出差归来,真个给我惊住了,枝蔓足又两米多高,沿着窗户墙壁攀爬,这不是爬山虎,怎么还能爬墙,我近了观察,原来是从根部生长出来,长到一定高度肯定会倾斜,两株相近的就互相缠绕互相支撑,靠着墙壁顽强上攀。满盆文竹枝繁叶茂,整个阳台也变得青翠欲滴,我怕攀爬的文竹跌落,用胶带将他们的身躯粘到墙上,想象着他们能触及屋顶,不料凡是经过胶带粘贴出,均不再生长,好似切断了营养供给线。所粘贴住的上部分没几天都发黄枯萎了。索性,就这样吧,不再管理,任由发展。
2018年。五月的北京雾霾散尽,鲜花怒放。十九大,新时代到来。这两年首都也如火如荼进行着各式的非首都功能的腾退与搬迁。我的文竹也是野蛮的生长着,然而,它不知道这个春天它几近毁灭。
公司不再景气,我也是在这个五月搬离了西三环,去东南三环谋生。在东南三环一个叫十里河的城中村租住一间公寓,村子居住的人口密度超大。不时的见到人们背着包裹到来,背着包裹离去。这次搬迁,我除却衣物依然带着我的文竹,为了方便携带,我把文竹全部剪掉,搬着沉重的花盆上车,上二楼。屋子狭小的带着霉味,四面不朝阳,四面皆是楼房,不通风,就这月租两千元,这两年的房租可谓飞涨。我把花盆放在床头,给它浇水,想着不几天还能雄姿英发。两周过去了,从根部开始长出纤弱的苗芽,由于不见阳光,苗芽的颜色近乎韭黄色,长至半尺不到就停止生长。发芽的大概有七八支,皆是半死不活状态,我依旧不灰心,想着它还能成长,继续浇水守护,我错了,环境不好再怎么关心也是枉然。
直到八月末,整整一个盛夏,在没有阳光和通风的环境中我的文竹再也没有生长起来,还好它的根没有腐烂,病殃殃的,黄巴巴的生长。
然而,我却待不下去了,这回我收拾了行李,再也没能力将你一同带走,我把你搬下楼,放在绿化带,用不了多少时日你就会自生自灭,也许好心人会将你捡走,可是他们多半是会把花盆捡走,你还是会被遗弃在路边。
我坐在车子里出城,下雨了,雨水拍打着车窗,心里稍作安慰,至少这一段你不会干旱。
再见,文竹;再见,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