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冬午后的阳光分外温暖,早晨的白霜已经被太阳驱赶得一干二净,在冬日阳光里安详的入睡。我似乎看见微微的寒风从西伯利亚而来,在一路上的忙碌之下,早已失去曾经的犀利,懒洋洋吹拂着早已干枯的茅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咚咚隆隆的流水在山涧里流淌,就如千百年一样,不曾停息,它是万物的希望,尤其在这冬季里。不知从何处开始的弯弯山路,在小山与小山中回旋,最后消失在山与水之间。也许它正赶着通往罗马。
我被响动声给惊醒,举目望去,远方的山头,有一个晃动的身影,忙碌的山民正赶着有阳光的好日子,多打点柴火以备接下来的寒冬。山间回响着清脆的劈柴声,就如千百年来一样,让人掩不住遥想当年,祖先们在这片深爱的土地所洒下的每一滴热血和汗水,只为建造起美丽的家园。
但愿早已光秃的青山和清脆的劈柴声别惊醒沉睡多年的祖先。如果他们要是被惊醒,睁开他们那双已经闭上千百年的眼睛,看到这个他们曾经深爱但已伤痕累累、面目全非的世界,会发出怎样雷霆般的怒火:到底是谁毁掉了我的家园?
这样的奇思妙想毁掉了我冬日里晒太阳的心情。我该如何回答啦?我皱起眉头环顾四周,此时的田野,江南的田野怎么会如西域的沙漠一样死气沉沉,一片萧条毫无生气。我是否应该告诉祖先,祖辈记忆中的青山,早在我出生之前,就被伟大的领袖砍去炼钢铁。然而结果却不见钢铁,只见田野里到此都是黑乎乎像石头一样的炼铁残渣。家乡人给它取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铁屎。那个癫狂的年代,那些疯狂的人们用高大土炉炼铁。丢进去的是铁的锅碗瓢盆,拉出来的就是这样一堆黑不隆冬的东西。
愚昧的领导以为无数木材和锅碗瓢盆放到火中烧就可以炼出钢铁;以为钢铁的产量超过英国,中国就能成为全球第三强国;以为阳痿多年的老汉,在无数伟哥的刺激之下一泻千里,就认为自己返老还童。愚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人居然当了领导,而且是一言九鼎的领导!面对着炼出去的无数铁屎,这是家乡的山水对无知领导最无情的讽刺。最后,树没了,锅碗瓢盆也没有,留下一堆堆铁屎却成为这个共和国经济建设的第一座丰碑。
如果我把真相告诉祖先,他们是否会被领导的智慧气活过来?但愿不会如此!要不然愤怒的祖先一定会把这些领导给带走的,从此阴间多了无数的厉鬼,而人世间少了无数的领导、——这到底会有多不好?还是不说的好了。如果阴间厉鬼多了,阎王爷的日子也难过。更何况中国没有了这些领导指手画脚,中国人的日子还能过吗?
可想到这,我又纳闷了:领导们并不信仰祖先,他们的灵魂是属于一个西方人的,但他们却不信仰上帝。祖先到底能把他们带去哪?——去见老祖先?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在传统中国不能算人;——去见地藏王菩萨,不,他们不是佛教徒;去见基督,不,他们不是基督徒;去见先知,不,他们不是穆斯林;去见撒旦?——这个。这个无聊的问题,真是难坏了祖先。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最后不得不相信,有着坚强信仰的祖先一定会用中国式的方式处理他们:把他们流放到山野,成为孤魂野鬼,永不复生。可这不正是领导们心愿吗?他们不正是信仰这样的自由吗?——永生永世,自由如风。
我似乎得到满意的答案。太阳已经挂到山顶,落日的光辉洒满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大地;远方的小山早已没有树木,杂乱的茅草在渐渐强大起来的西伯利亚风吹着东倒西歪,看着这萧杀的一幕,我知道黑暗的恐惧已经到来。我收起心情,躲进了土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