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我家老屋不远的前门有个大剧院,名叫关山大剧院,这家剧院自打我儿时就常来一些秦腔剧团,但凡街上有戏报张贴,不管是白天或晚上演出,总少不了有乡下来的老老少少戏迷去看戏。戏院里少不了一些买卖人摆摊,卖醪糟、卖油糕、卖羊蹄等,我小时跟着父母亲去看戏,总是嘴馋的想去喝醪糟,大概是戏院里的醪糟卖家用小勺放的白糖多。因为爱喝醪糟的缘故,戏院就成了我童年最爱去的地方。
至于戏院里每场演出,我家老厦子房下就能完全听到,犹如在广播里听秦之声,相对不爱戏的人来说就少了一份清静。在那个年代,村里电视很少,大剧院里秦腔文武场面一旦拉开,关山城几乎是万人空巷!巡演方有时考虑到维持秩序多数要联系来当地的民兵,用意起震慑人的作用,生怕有人起哄或拥挤,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观众去关山剧院看戏,历来讲究要入座看戏。戏台下的座位是各分两极的,男女看戏各坐一边,方位的划分是男左女右。若在看戏时,有个别的男人拥挤到了女人窝里的话,必遭谴责。看戏是要自觉归位的,不过,看戏人的素质各有高低,每次,有名把式粉墨登台的话,也有高一头、大一膀的人去舞台跟前瞅名角,往往就会给观众一个背影,时间一久,沉不住气的民兵就去纠正,用竹竿去敲打不长眼色的看客。久而久之,那些严管舞台下纪律的民兵就被人们熟记上口,我小时候,就常听人提到如白世刚、王黑牛、乔春学等人。农村人管他们叫:“二杆子”,其实,是说他们在维持舞台秩序时冷酷无情,看戏的人群中的“闲人”见后必会畏惧三分。
关山人看戏最热闹的是看《三滴血》,那次,看戏人爆满,戏院子检票处的照壁被人拥挤倒塌。真是台上有戏,台下也有戏呀!孩童们为了凑热闹看个花脸戏,学会了通身的本领,剧院东边的空园子有颗老榆树皮被孩子上上下下溜得光滑如冰。园子和大剧院相隔的土墙也成了顽童们的“天下”,也有个别逃票的成人在这个墙头儿将就地过把戏瘾。有时乡下的一些老实巴交的人一边坐在墙头看戏,一边用手去逮衣袖里的虱子和跳蚤。舞台下的漂亮姑娘或英俊小伙瞧见这幕必要翻个白眼,或吐个舌头,歧视乡巴佬在此大煞风景。
大剧院所处的位置在我们村,可能是这个理由吧,凡来此演出的秦腔剧团必要给当地的村民送上几张戏票。距离戏院较近的农户有时村上会给家里派住演员。我家的老厦子房那时因为条件较好,往往会派住一些把式演员。如临潼剧团的审水琴就在我家的老厦子房住过。那时我把审水琴称呼为“戏姨”,她也乐意我这样称呼她。我记忆中在看戏的年月里,乡下人为图看戏方便,他们嫁女愿意嫁到关山城,最愿意嫁女嫁到关山城西街,不信,赶集听到老婆姨说:“走,我去女那看戏去”,足以印证看戏的重要了。如今,秦腔不再是人们精神世界的全部了,大剧院秦腔戏越来越少,甚至彻底的没有了。昔日热热闹闹的大剧院,我儿时玩耍的乐园,常见生旦净丑的舞台,曾经万人拥挤的大剧院只能是一段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