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道书讲,“世间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春生繁花夏荫凉,秋挂高月冬来雪,万物依序按时而动成为江湖。人生其间,怀着的却是逆时而动的梦想。目之所及,遍地皆是匆匆行色。赶着生,追着死。
年少轻狂的日子,曾故作深沉去追问人生的意义,听了李宗盛就以为看懂了整个人生,而今回首,人生之于少年,不过是屋外撩人的蝉鸣和颜色单调的校服。多少次想爬上最高的那棵树顶捉下叫的最欢的那只蝉;多少次听着玛琍莲曼森的《This is the new shit》想烧掉校服对着没完没了的作业大喊一声“FUCK”。十年守寒窗,总梦想有一天能像歌里唱的那样“仗剑走天涯”,以为那里的江湖有渴求的自由,而这里的世界只有无尽的束缚。在最初闯荡的欲望里煎熬着,无时无刻不渴望着长大。
二十年后,与生活对弈,早已无暇顾及人生。起床后要刮一刮䣓夜的胡渣,以稍掩岁月的痕迹,接着要赶最早的那趟班车,顺便把早餐在路上草草了结,中午要在流行起来的快餐店排长长的队伍。一天的日程用一张表格来管理,日复一日重复上面精确到分秒的事项,容不了半点偏差。先要接受客户的抱怨,接着得准备给领导的汇报,下一项记着一场不明所以的会议,晚上还要为亚健康的困扰做各种努力。人,变成了生活的奴隶。
习惯在睡前刷一刷“鸡汤”,以安慰灵魂的空缺。尽管不知道每一篇在讲些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东西,只隐隐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于是贪婪地刷遍手机的每个角落,用一篇篇短文麻痹着认知神经,可惜亢奋过后,心灵又重归落寞。渐渐对“鸡汤”免疫,突然有个叫“反鸡汤”的也变的时髦起来,听过几个段子后觉的好像也不错,只是还是搞不清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唯一引发的变化是原先的“鸡汤时刻”现在要一边刷着“鸡汤”一边喊“鸡汤有毒”的口号,而生活还如往常一样茫然而机械。偶然受到一句“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的鼓舞,便毅然决然的放弃灵魂上路,可是去哪里却很少有人知道。
人到中年后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幻想着自己能回到从前:在昏昏欲睡的课堂上画一幅老师的抽象画,从前排传到后排;晚自习后能和同学一起在深夜的马路上嘶吼打闹,甚至连课间躲在厕所里的一口烟,都觉的格外惬意。而今,怅然的面对来时路,突然发现自己早已被困因果,而对人生还是一无所知。所有幻想的回到从前,也只是南柯一梦。人,终究还是逆不了时光。
人生数十载,越来越发现一切就像写就的一样,怎么也跳不出别人设计的角色。老大不小还单身会被人嘲笑,假期不旅行会显得很失败。要买房,要买车,要结婚,要生子,组织家庭,照顾孩子。要去西藏,要去欧洲。每天的工作早已不用翻着日程,事项却比以前计算的更加精确。工作场所与栖身处,简单的两点一线却复杂的像个迷宫,找不到出口的焦虑与惶恐时不时出来作祟。不可以迟到,不可以晚回家。这个江湖,规矩太重。
看着焦头烂额的前辈,生命在那里如一潭死水,激不起一点涟漪,似乎隐隐预知到死亡的情节就在不远处等候,人,重复着自己在乏味的剧集里怀着忐忑去赴约。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烟花,爱它终其一生的沉寂。出发的那刻,竭力冲向天空,在最高处用生命把绚烂绽放,归于尘土前留给世界最美的欢乐。江湖因它,点染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