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找到一款喜欢的行李箱。阳光轻快的粉紫色,如我现在的心情。
进入2017年之后,我的心情总是很好。
春节结束的时候,旧的行李箱坏了。为了近在咫尺的旅行,购买一个新的满意的行李箱势在必行。
跟朋友聊起来的时候,旅行箱与我的故事才渐渐在脑海里苏醒。
它在五年前来到我的身边。
那时我正要去台湾交换一个学期,带着对未知的好奇和忐忑,准备出行前的行李。
它是深色格子软皮的外表,非常深的内在,第一眼看中它,领入我宿舍。
从机场出来时,它已经伤痕累累,我心疼坏了,却无可奈何。
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的万向轮,一个厚重的箱子有两个轮子,拖在身后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主人愉悦自信的往前走。这是我曾经期盼过的场面。
在台湾有遇见让人非常低落的事情,也遇见很快乐的事。
在那里写繁体字,结识台湾朋友,开fb,看了一些不容易找到的电影和书籍。
走遍了台湾,吃遍了夜市。
第一次自己探索一座城市。
在台北以外的地方,被老奶奶说口音不是本地人,我们笑呵呵的说我们是台北来的啦,所以可能有点不像厚。老奶奶会乐呵乐呵的说噢噢原来你们是台北来的哇。
曾经在慈湖遇到一群老年人旅游团,爷爷奶奶们也爱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笑呵呵的说台北来的。
本来快糊弄过去了,一位爷爷说不太像,你们是不是大陆来的。
那时候很惊讶。在台湾,并没有人真正在意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坦然的承认了。我们的确从大陆来,也的确从台北来。
爷爷奶奶们炸开了花,开始一个个拉着我们说自己的籍贯,这位爷爷说自己是安徽的,那位奶奶说自己是四川的。
没有一位是台湾本土的。
他们都是在动荡的岁月里,来到这个与家乡隔海相望的地方。他们都是同学,从初中,到高中,到后来结婚生子,渐渐老去,他们都默契的保持着联系。
奶奶说,这次旅行也是他们的同学聚会,能来的都来了。
我看到有一位行走非常不方便的奶奶,拄着拐杖,慢慢的独自走在最后。她拒绝搀扶,也拒绝别人为她停下步伐。
奶奶说,每一年,都会少几个,也不知道还能聚多久。
我忍不住泪目,快速多走了几步。
团里有一位导游,带着大家走走停停,偶尔教我们如何分辨桃树,梅花树,李子树,偶尔说说无花果不是素食,因为果子里会有虫子,虫子是荤。
后来见大家各自成行,三三两两的聊开了,导游双手一背,十分自在的走到前面去。
另一位奶奶说,大家跟以前都变了很多。她指着左前方的两位爷爷说,他们两位在台湾大学里教书,指着右前方的爷爷说,被围在中间的是今年的政委,曾经也是跟某位台湾领导人工作的。
奶奶们自己聊起来,更加热络,说这位已经抱了三个孙子,说另一位已经有了曾孙,阖家团圆。
历史的厚重在轻快的生活面前,更加难以承受。
有位奶奶叹气,说自己很想念家乡的亲人。五年前台海关系不错,往来也多,我们安慰她可以回来看看,大陆建了马路,盖了高楼,今非昔比。奶奶说,回去还有什么用,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物是人非,反而徒添伤感。
她们不愿提起更多过往的日子,反而说了很多现在的幸福。
不知道,她们现在还好吗,还能聚多少次。当那个时代的最后一位见证者离开,曾经的现实就真的成为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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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行李箱拖着大大小小的手信,跟我一起返回大陆,在我的床底下,默默等待下一次出行。
我在国内四处打转,一个背包跟我一路走,并没有带上它。
第二次带它出门,又是一次告别。
告别我的老师们,告别我的同学,告别我的舍友,告别我的校园,告别那段时光。
这次离开,我终于不是最后一位。
车往前开,我回头望,向后飞逝的街景不是街景,是我的新生,大二,老油条和毕业。
有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有的人,见到也不一样了。
这次感伤不能维持太久,因为我要为自己的生存开始努力,要面对更多更大的挑战。
一个更大,更热,让人更痛的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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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换了几个工作,搬动了几次住处,都是这个软软的行李箱随我四处奔波。
今年它说它累了。
曾经觉得大大的箱子,装得下那么多东西的箱子,终于让我正视它的小。
它的皮革上有撞伤,有刮伤。
它的拖手已经松动很久了。
它的齿轮上都是砂砾水泥磨出来的痕迹。
外表如此疲累,箱子里却存放最甜美的回忆。
最快乐的时光。
最挂念的春天。
最近也最远的我。
我好想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