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要埋有庆了,我又舍不得。我坐在爹娘的坟前,把儿子抱着不肯松手,我让他的脸贴在我脖子上,有庆的脸像是冻坏了,冷冰冰地压在我脖子上。夜里的风把头顶的树叶吹得哗啦哗啦响,有庆的身体也被露水打湿了。
最让我泪目的一段,有庆得脸像是冻坏了,可怜的有庆已经死了,福贵抱着他,多么希望他的脸真的是冻坏了,多么希望他还好好地活着,那么幼小的生命,那么善良纯真的有庆,在自己的生命还未开花结果之前,就过早的成了社会的牺牲品。这是一件多么让人难过的事情啊,福贵的心里该有多痛啊!
15、心里一踏实,人就病倒了。其实那病早就找到我了,有庆一死,家珍跟着是一副快去的样子,我顾不上病,也就不觉得。
一个人再受到接连的打击,心里又总操心着什么事,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一直那样绷着还好,一旦松下来就该要断了。福贵在失去儿子有庆后,瞒着家珍,脑子里绷紧了为家珍担忧,怕患了软骨病的家珍再随之而去,然而当他惊讶地看到已经病的连针都拿不起的家珍,竟然能坐起来,还能下地时,他顿时松了口气。气一松,病就趁虚而入了。
16、“福贵,你头发全白了。”
我笑笑说:“以前就白了。”
他们说:“以前还有一半是黑的呢,就这么几天你的头发全白了。”
就那么几天,我老了许多,我以前的力气再也没有回来,干活时腰也酸了背也疼了,干得猛一些身上到处淌虚汗。
庄稼人就是这样,干不完的活,不是他们歇不下来,是歇下来可能就再也干不动了。我的父辈就是这样的一群劳动人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循环往复,就算是地里没有了活,在家里也闲不下来,不是收拾房前屋后,就是上山砍柴下河捡石头,一辈子劳作惯了,就怕歇下以后再没力气干活。
我觉得这可能跟人的神经记忆有关吧,神经本能是需要享乐的,一旦让它知道了歇息的滋味,它就再也不想绷起来劳作受累了。这是神经的本能,与人的意识无关。但是如果人的意识足够强大,也会让神经忘记经历的享乐,继续处于劳作的紧绷状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