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六十年代的大别山区,,那时是集体所有制,我的父亲在外面工作,家里有爷爷奶奶,还有大爹一家,十多人的大家庭,奶奶操持的井井有条,每天总是天没亮奶奶就喊大家起床,大人出工挣工分,小孩拾柴,喂猪,养鸡,日子还算幸福。我小时候,过年有新衣新鞋穿,端午节有棕子、鸭蛋吃,尽管那时是大集体,物资匮乏,靠挣工分分粮食,但是我的奶奶总会想方设法,让我们吃到跟别家小孩不一样的美食。
(一)木槿叶饭
春天,树木发芽,嫩芽儿排排儿,溜溜儿争先恐后地睁开眼,赶着趟儿往春光里钻,几阵春风春雨过后,各种树木都穿上了淡绿的衣服,转眼就是绿油油的一片,夏至将至,木槿树也一样,齐沙沙的嫩叶儿正是采摘的时候。
雨后初晴,奶奶采摘来鲜嫩的木槿叶,焯过水,和上粉蒸面,(粉蒸面是奶奶用细米炒熟磨成粉再兑上一部分细糠里面)掺一些五花肉,(肉是爷爷通过在食品部门工作的朋友搞来的剩下的廉价肉)上蒸笼蒸,出笼,晾凉,大铁锅里放一小勺油烧热,小葱小蒜炝锅,将蒸好木槿叶粉下锅翻炒几下,我们姊妹们就拿这个当饭吃, 带着糠皮香的木槿叶饭一直存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二)观音豆腐
观音豆腐虽然有豆腐二字,但是和豆制品一点也不沾边,它是用一种叫做观音树的树叶汁水做成的,质地和凉粉有点像,但是颜色翠绿,像美丽的翡翠。关于观音豆腐的来历,还有一个美丽又有点伤感的故事,传说很久以前,人间发生了很严重的饥荒,很多农民都活活的饿死了,横尸遍野,善良的观音菩萨见到这一幕非常不忍,就用杨柳枝洒甘露于人间,甘露洒到的地方,长出了茂密的绿树,饥民采摘树的叶子捻成汁,加入草木灰做成了豆腐状的食物,用来充饥,从而挨过了饥荒,于是村民就将这种树取名为观音树,将叶子做成的食物叫做观音豆腐。
每年夏天,奶奶总是吩咐大妈和我妈,到山上去采新鲜的观音树的叶子,用叶子汁水做观音豆腐。
叶子采回后,奶奶总是亲自动手,用清水将叶子漂洗干净,用擀面杖捣啐,直到叶子的汁水全部出来为止,把捣碎的叶子及出来的汁水混合物倒进纱布里过滤,用手使劲捏包好的纱布,将汁水全部过滤出来。这最后一步奶奶从不要旁人插手:取一点草木灰(大土灶里柴禾燃尽的灰),加入清水搅拌均匀,用纱布过滤杂质,然后将过滤好的草木灰水倒进之前过滤好的汁液里,搅拌均匀。奶奶说,这一步非常关键,草木灰水能够让汁液凝固成块。加入草木灰的观音豆腐静置一个小时左右便成形了,将其切成薄块,加点盐加点自家晒的酱,辣椒油,凉拌着吃,好吃的很,偶尔也会加些白糖凉调,那时夏天没有冰棒雪糕,没有汽水,那绿莹莹的观音豆腐就是我们夏季解暑的美食。
(三)腊肉
七十年代初,家家都要养猪 上交给大队,我家总是养两头。奶奶说,“人富不离书,人穷多喂猪”。我除了上学,最大的任务就是打猪草,放猪,那时,猪都是散养的黑毛猪,一头交给大队,一头自己留着过年。过年杀猪的时候,我奶总是站在猪槽旁,“哇哇哇”地唤猪,我好奇奶奶为什么喊呢?稍大一点我才明白,奶奶那样唤是对猪的一种留恋,意在来年还会喂大肥猪,大肥猪还会来我家。奶奶把猪下水掏出来春节吃,猪的板油熬成油解决一年的吃油问题,猪肉用盐腌一个星期左右,然后就一块块挂在房梁上风干,任凭烟熏火燎,晾成腊肉。腊肉除了过年待客吃一些外,大多数我奶把它放在装干腌菜的大瓦缸里,用干腌菜把腊肉盖的严严实实,到第二年春天拿出来炒竹笋炒大蒜,那个香啊!
最记得奶奶爱用玉米炖腊肉,新鲜的玉米切成块,选五花腊肉切成大块,加水炖煮,炖到腊肉的肥肉成透明状态,半小时左右屋里哪儿哪儿都是香味。玉米里透着肉香,腊肉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酥烂香口,实在是人间美味,那种味道只有我奶做的出来。现在我每年都晒一些腊肉做菜,可是再也没有小时候吃的那个味道了。
六七十年代,虽然是贫穷的大集体,但是我们姊妹几个有爷爷奶奶的庇护,个个生长的细皮白肉,健健康康,苦菜,野蒜,野葱,马齿苋,自然生长的蘑菇,野木耳都是我们的天然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