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般的匆忙。
“麻药不起作用,还加量吗?”医生也在焦急吗?
加量?再加量就不用治了,直接推火葬场得了。
主治大夫连忙通过对讲请示隼硕。
“四儿,忍得住吗?”隼硕伏身对躺在手术台上的尹然耳语。
她睁不开眼,只微弱的点了一下头。
嘴里被塞进一个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毛巾卷。
“手术开始!”隼硕冷酷的声音之后,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
机械的转动声。
仪器的使用声。
“血管怎么会这样?”
“伤口坏死了吗?”
“神经有危险。”
“吗的,这是什么?”
“我的天……”
痛——
痛彻心扉!
生不如死!!
伤口的腐肉生生被刀割下。
下身在激光刀碰过后烤肉的味道,都清晰的嵌入了她的识海。
大难不死……
脑中闪过四个字,尹然失去意识。
温暖的被窝,松软的枕头。除了伤口的疼痛感,她全身上下都在告诉她此刻有多舒服。
有一只手握着她。手不大,软软的,像个团子。
她努力睁开一条缝,而后如负重释的闭上眼。觉察到她微弱的抽动,稚嫩的声音欣喜的叫起来,“我妈醒了!我妈醒了!!”
门被大力摔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接着是许多脚步声。然后有很多手在她身上动来动去。
“醒了就好了!”男中音松一口气的语气让她想笑,就是睁不开眼。
不知道自己睡了这是第几觉,她终于努力睁开眼。
晕黄的灯光下,一个凝望她的人。
隼硕有点小激动。
她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他见到她睁眼,明显怔了一下,紧接着双手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唇边,眼眶润润的。
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扎着枕头,吊瓶里是输入到她血液里的营养液。
她琥珀色的眼珠提溜的转着,虚弱的勾勾嘴角,算作安慰的笑容。
活着呢!
她虽然知道自己很狼狈,却没有隼硕他们亲眼目睹那副模样对视觉和大脑的震撼更深刻。
她本来长得与实际年纪不符,三十多岁的人,常被人误认为未婚姑娘。
现在,蜡黄的脸,深陷的眼。眼角多了深深的皱纹。看起来的那么沧桑憔悴。
隼硕自责。因为自己,害她成了这样。他拿什么来弥补?
更不提她所受到的伤害……
“我的手废了?”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
“没大碍,只是天太冷,冻坏了。可以恢复,我已经问过大夫了。”他声音很轻,像在哄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是不是体无完肤惨不忍睹?”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只是没能如愿。
“只要是活着,任何伤口都可以复原。”他在宽慰她?
长久的沉默之后——
“我想离婚。”她轻声说,“阿硕,帮帮我。”
他怔住。
离婚?!
一个一直坚持婚姻不可分的人,现在说要离婚?
“好。”隼硕用尽力气才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二爷要跟我。”她提出条件,“我净身出户。”
“好。”他点头。义不容辞。
两个多月不见踪影的妻子,突然由律师提出与自己离婚,史明苏几近崩溃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解释,净身出户,只要孩子。
史明苏不可能答应。一再强调自己要见到尹然再谈。
又是三个月过去,尹然慢慢恢复健康,但未能出院。
隼硕不许,作为医生的尼克更不许。
当夏天步入尾声,史明苏才见到久违的尹然。
由人搀扶着,虚弱的坐到原告位置。
她经历了什么,他无从得知。
自立的史谕要求与母亲共同生活,任何理由都不能改变他的意愿。
史谕奶奶只反复的哭诉,“就知道外地媳妇养不住,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尹然在法庭上不言其他。只回答是与不是,对与不对,好与不好。
十年夫妻,同舟共济。在别人看来,他们的生活足够美满幸福,离婚,绝对只有第三者这一条原因。
尹然出示了军区总医院开出的确诊书与病历。
说,“我的病,不可治愈。我不想因为我的病拖垮了家。”
史明苏妈妈立即转了话锋,同意离婚,并强烈建议史明苏离婚。
尹然笑了。
这个结局她并不意外。
史明苏妈妈什么品性,她太了解了。
史明苏和史明苏爸爸不同意,但是尹然说得有理,无可厚非的理由让他们无话反驳。
尹然的父母再有钱,也会顾虑她的夫家在她病后的反应。
如果她真的没了再打官司,对他们来说比负担尹然医药费更累心。
尹然说,“不是夫妻不能共苦,而是你承担不起这份苦。史明苏,夫妻一场,你就应了我吧。”
尹然和史明苏离婚了。
这个消息在朋友中如同原子弹投放,炸得七零八落。
尹然依旧住在医院。但会跟朋友们联系。发了个朋友圈,是在医院病床上照的。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打吊瓶的手背。
岳婷得到消息第一个来医院看她。军区医院离岳婷家不近,开车两小时。但相对来说,她是离尹然最近的一个人了。
“怎么突然就病了呢?”岳婷埋怨她的隐瞒。她呵呵的傻笑。
陆续有人出现在住院部七号楼某间病房。
抱着孩子的里加,风一阵的牧沙。岳婷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些人,直到宋哲的出现。
当岳婷得知这个又帅还多金的男人居然是尹然的前男友时,吃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你说你,有那么好的选择,为什么会嫁给史明苏?”
尹然坦笑,“婚姻其实只是和谁过得简单舒服不累心谁就是最佳选择。比起跟史明苏在一起的累,老宋会让我早衰。”
岳婷叹息。
那些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类型。放着那么多好条件不找,偏偏跑几千公里之外这个小城市嫁给史明苏……
岳婷感觉不懂了。同时她为自己曾经怀疑尹然某些话题而感到羞愧。当初真的觉得尹然是在夸夸其谈,华而不实。现在想想,她只是在讲一些平华的故事而已。
“你个祸害怎么还没死呢?”牧沙上来就怒戳尹然的脑门。里加赶紧把孩子丢给季风去拦她。
“都瘦成这样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牧沙瞪她,“我都恨不得掐死丫的。作死!”
尹然噘嘴装可怜,“臣妾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都这样了,你要是故意的得他么上天。”牧沙火爆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住。
“阿顺,你弟呢?”尹然求助。
阿顺十分为难地告诉她,“他回德国了。得一阵子才能回来……”
“小命休矣……”尹然哀嚎。
牧沙捏她脸颊,“休你妹!”
“唉唉唉,姐姐,手下留情。”尹然摸摸脸颊,被打败了。怎么感觉越活越回去了呢?
隼硕进来,与认识的宋哲点点头算作招呼。然后拧开六层饭盒一一摆开。
“领导,求放一天假!能跟朋友们去吃大餐吗?”尹然搓着手,期待的望着隼硕。
隼硕瞥她一眼,递上筷子,“吃饭。”
“暴君!”尹然嘟囔了一句,宋哲已经端过汤碗小心的吹着。
里加微微一叹,仔细看了看四道菜,端走两道,“四儿不喜欢这两个菜。确切的说她根本不会咽这两道菜。”
岳婷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像在看电影似的。
尹然吃芹菜永远只在嘴里嚼嚼,然后吐渣渣。不去皮的西红柿她边吃边吐皮,吃不了几口就没了食欲。
尹然咧嘴傻笑,“还是爱妃知道朕的喜好。朕甚是欣慰。”
话音一落,她立马被各方目光凌迟。
隼硕和牧沙是嫌弃她的矫情,季风是因为自己媳妇对她的在乎让他吃醋了。宋哲抿抿嘴轻呵呵的笑。
“这丫头一辈子就这点小毛病,算什么大事?”
“理解万岁!”尹然展臂高呼,下一秒后脑勺就差点被敲了。
牧沙上手的刹那,隼硕敏捷的抓住她的手腕。眼神瞬间演变敏锐凌厉。
尹然笑眯眯的握着隼硕的手,让他松开牧沙。
牧沙严肃下来冷俏的脸蛋着实有那么一点点唬人。
尹然装傻,牧沙皱皱眉,没追问下去。
“岳婷啊,你先回去吧,天黑了我不放心。”尹然岔开话题。面对不认识的人,里加抱以微笑,而牧沙根本就不看。
岳婷也感觉自己待在这里有些突兀了。笑着站起来,抹抹裙摆的皱褶,“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过来看你。”
“嗯呐。”尹然还是那个尹然,虽然她身边的人与以往不同了。
送走岳婷,尹然望着季风怀里那个跟他身形相比小得可怜的孩子,忽而就笑了。
“里加啊,你不该带孩子来医院。”
里加冷哼,“姐只是来看你最后一面而已,你想太多了。”
得,还以为这位是个正常的,现在看来也是个妖怪。
果然物以类聚……
“温度刚好,快喝。”宋哲把汤递给她。她乖乖捧着碗,噘着嘴,咕咚咕咚下肚。
“领导,饱了。”尹然只一句话就让隼硕感觉挫败。
费半天劲弄这些汤菜,结果两道不吃的,而且一碗汤就饱了……
尹然嘟嘴卖萌。被牧沙狠狠鄙视!
“朕未曾召唤你们就自己来看,现在看过了,也聊过了,可以各回各家了吧?”见过过河拆桥的,没见过这样撵人的。
牧沙甩出一只盒子,丢在病床上,转身就走。
里加摸摸她的头。果然是当妈的人了,那股子温柔劲儿让尹然眼圈有点泛红。
“等我走了你这个傻逼再哭。”里加张口就破坏了气氛。粗鲁的把一只银镯套进她的手腕。
银镯与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缠缠绕绕在一起,别致,精美,大气,浑然天成的样式尹然十分喜欢。
季风看自己老婆对自己以外的人凶,很是高兴。忽略了尹然收到礼物时的高兴。
这个妻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