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一座城池,意义何在?这问题见仁见智。战争年代,死守一座战略要塞,也许就盘活战局,成为扭转时局的关键。
安史之乱,张巡率7千唐军死守睢阳城,与令狐潮的13万“燕军”厮杀长达一年。睢阳虽说陷落,但“燕军”没能南下江淮,保全了唐朝赋税重地,否则唐朝岂能在安史之乱后持续一百余年。
睢阳之战,张巡压力很大,却为郭子仪的唐军反攻赢得时间。历史上,对张巡评价不一,有些说他没有人性,为了守住城池,可以无视“人性”;有些则说他是功臣,保住了唐朝的基业。
朱元璋、陈友谅的两雄之战,朱文正死守洪都(九江),为朱元璋增援赢得宝贵的时间。接着,朱元璋集中兵力,御驾亲征,在鄱阳湖彻底击败陈友谅,奠定了明朝276年的基业。
洪都之战时,朱元璋正在救援安丰的韩林儿,朱文正以3万兵马抵御陈友谅60万大军。此时,如果朱文正放弃洪都,陈友谅直奔南京,鹿死谁手未可知。
三河之战,吴定规也是坚守三河要塞半个月,为陈玉成赢得时间。李续宾的湘军主力围攻三河,目标是庐州;陈玉成则正在浦口作战,对决江北大营。如果吴定规放弃三河,陈玉腹背受敌,不说取得三河大捷,也许提前崩溃。
守卫战略要地,需要将领付出重大的代价,士兵伤亡惨重不说,甚至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张巡就是典型。但是,如果坚守一座没必要的城池,将领就应该主动放弃,保存有生力量。
林启荣,太平天国悍将,镇守九江,被誉为太平天国的“张巡”。九江之战与睢阳之战,有太多相似之处:敌军重兵围攻,自己兵力不足,粮草断绝,也没有援兵,成为当时的“弃子”。
张巡遇到的困难,林启荣一样遇到。例如,没有粮食的时候,挖掘树根老鼠,抓捕麻雀,甚至无“人性”。再则,外出救兵,其他诸侯都不理会。
睢阳之战时,南霁云突围去找河南节度使贺兰进明,得不到一粒粮食,便砍断手指,势不两立。林启荣派出两批人马,“血书”向驻扎安庆的石达开求助,结果翼王很无情,坐视九江被围攻。
睢阳、九江都承受巨大压力,张巡、林启荣也都奋勇厮杀,坚守不退,但城池依然陷落。张巡不屈而死,林启荣拒绝投降,城破之后被李续宾解剖,17000太平军被处死。
张巡死了,却达到了战略目标,林启荣阵亡则毫无意义。睢阳陷落,郭子仪已经收复了长安、洛阳,“燕军”无法继续南下江淮;九江陷落,胡林翼的军团继续东征,丝毫不影响清军的推进。
林启荣最佳的选择,就是在艰难时刻要学会放弃,离开九江,保存有生力量,而不是与湘军死磕,进行毫无意义的战斗。
九江地位重要吗?答案是肯定,却不一定要死守。对太平天国而言,林启荣放弃九江比坚守更加重要。因为,天京事变后的太平天国,人才凋零,精兵太少,经不起消耗。
1853年10月,林启荣开始镇守九江,期间与石达开合作,赢得九江大捷,还气死湘军首席悍将塔齐布。1858年5月,九江陷落,林启荣一共坚守近5年。
1857年初,胡林翼军团进攻九江,林启荣独自面对劲敌。从胡林翼进攻九江到破城而入,一共是一年半。期间,除了陈玉成试探性救援小池口以外,没有任何一支军队来救九江,洪秀全更是不闻不问。
对比3年后的安庆之战,九江之战太“冷”。洪秀全多方调兵,让陈玉成负责前线军务,集中太平天国的资源,与湘军争夺安庆。九江之战,更像是林启荣的单打独斗,而不是一场太平天国的战争。
九江地位重要,但没有武昌、镇江重要。韦俊可以放弃武昌,吴如孝也能放弃镇江,把太平军精锐带出来。后来,韦俊、吴如孝参与枞阳会议,为太平天国第二次摧毁江北大营,以及赢得三河大捷做出贡献。
同样是陷入包围,孤立无援,韦俊、吴如孝懂得放弃,但林启荣却没有。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林启荣麾下17000兵马都是久经沙场的劲旅,只是缺乏水师协助,才破不了湘军的“堡垒战术”,输给了粮食。
明知九江守不住,还坚持作战,这是林启荣的错误。守卫九江,为太平天国赢得布防时间,还可以理解林启荣的做法,但此时的太平天国压根就没想过在安庆进行防守。
林启荣在九江拼杀时,安庆守军并不多,也没加固城池。太平天国真正下定决心在安庆构筑防线,举行一场大规模会战,是第二次摧毁“江南大营”之后。
1860年,李秀成东征江浙,所向披靡,胡林翼、曾国藩的湘军却从上游杀向安庆,威胁太平军的后方,太平天国才决定打一场会战。此前,安庆也设防,但兵力不多,叶芸来还在太湖、潜山一线,还没进入安庆坚守。
可以说,林启荣死守九江,意义不大。17000太平军若能活下来,凭借林启荣出色的指挥能力,将大有用处。此时,江西、安徽都在争夺中,林启荣把17000将士撤出九江,可以灵活增援各大战场,或者跳出内线,攻打湘军老巢,开辟新的根据地。
该放弃的时候,要学会放弃,林启荣不懂得这个道理,不免兵败身亡。林启荣活下来,陈玉成的安庆之战就有可能获胜。叶芸来死守安庆,陈玉成、林启荣军团深入湖北,攻打武昌,身为湖北巡抚的胡林翼,又岂能不退兵呢?
或者,林启荣出兵皖南,猛攻祁门大营,曾国藩又岂能有活路。要知道,李世贤军团攻打祁门功败垂成,是苦于兵力不足,以及消息不灵通。
如果林启荣在,他与刘官芳一起合作,太平军进展速度更快,在鲍超到来之前就破门而入,历史将会是另一番景象。
林启荣的败亡,对太平天国战局影响很大。从当时局势看,太平天国更需要的林启荣以及他麾下的17000兵马,而不是一座九江。武昌、镇江、扬州都可以放弃,撤出九江又有什么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