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了60岁生日,陈文海并没有马上离开学校。
“退休办决定让你4月1日正式退休。”刘汉武对他说。
“我还想等到80岁再退休呢!”陈文海眉飞色舞地说道:“待在学校里多好啊!我喜欢跟女生们在一起聊天!”
“这恐怕不行吧?国家是有政策的,除非学校返聘你,你才能继续待在学校里。”
“学校返聘我是绝不可能的,对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陈文海哀叹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我就是想在学校里多待几年,为社会主义教育事业多做点贡献!”
“你都已经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竟然还舔着脸说大话!”
“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陈文海非常生气,“我已经在学校里待了30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我现在还是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呢!”
“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很了不起吗?”刘汉武哼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你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家伙!”
“看不惯我,就别再跟我说话!”
到了4月1日,陈文海还是跟往常一样来学校上班。
没过几天,在学校大门口,朱振华迎面遇到了刚要进门的陈文海,便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还来学校呀?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
“我还想在学校多待几天。”
正在这时,罗晓玲和杨晓兰来到了陈文海的身边。
“你还在学校里呀!”罗晓玲指了指杨晓兰,然后笑眯眯地对陈文海说:“我们三个真有缘分,又在十堰见面了!”
“你们俩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我应该为你们俩接风呀!”陈文海兴高采烈地说道:“走,到图书室里去坐一会,我们仨好好地聊一聊。”
来到图书室坐下后,杨晓兰喜笑颜开地对陈文海说:
“听说你已经退休了却还在学校里待着,招来了不少闲言碎语,我们俩就想过来问个究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你。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啊?得过且过呗!”陈文海接着说道:“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去一趟上海。”
“是哪一天呢?”
“还没有最后确定,以后再说吧!”
“有人在背后骂你呢!”罗晓玲大声嚷道:“他们把话说得好难听呀,我都听不下去了!这些乌龟王八蛋,我真想宰了他们!”接着又说道:“那些无知的家伙胡说八道,你别搭理他们!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你还敢去上海吗?”杨晓兰气愤地说道:“他们招兵买马,正在等着你去自投罗网呢!为了对付你,他们密谋了很长一段时间!黑云压城城欲摧,你可得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呀!”
“不就是一些社会渣滓吗?,我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也不能掉以轻心呀!”罗晓玲接着说道:“王志远是他们的总头目,此人心狠手辣!那年廖建华把你骗到医院里去住院治疗,就是他出的鬼主意!现在他又收罗了一群虾兵蟹将,扬言要让上海滩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我心里有数。”陈文海挺了挺胸,“我不怕他们!”
罗晓玲和杨晓兰来到书架前,见书架上摆放着几本长篇小说《在茶场的日子里》,杨晓兰指着这些书气愤地对陈文海说:
“卢晓娜竟然怀疑这本书不是你写的!”
“我还送了她一本呢!”陈文海接着说道:“她不但不感谢我,反而皱着眉头对我说:‘这本书果然是你写的吗?根本不可能的呀!’我对她说:‘不是我写的,难道是你写的吗?’她对我说:‘到底是不是你写的,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对她说:‘你不要阴阳怪气的!’她对我说:‘如果说这本书是你写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呀!’”
“你辛辛苦苦地写了一本书,却招来质疑和非议!”罗晓玲对陈文海说。
“朱振华也很不像话!”陈文海满腔愤怒,“有一次我们学校组织学生出去春游,到了目的地后,有一个学生要看我写的这本书,我把这本书给了这个学生,这时朱振华正好经过,便一把夺过这本书使劲地扔到地上,然后对我说:‘这本书又不是你写的!’”
“什么破校长啊!”杨晓兰气得直跺脚,“你当着学生的面给你下不来台,太不像话啦!他就是想让你在学生面前威信扫地,使你没法在学校里继续待下去!”
2016年过完暑假,新的学期又开始了。见到陈文海还来学校上班,朱振华没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阻挡陈文海继续留在学校里,他沮丧地对冯宝玉说:“与其生闷气,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在学校里待多久就让他待多久吧!”然而使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开学后不久,陈文海忽然对他说:“我打算过完国庆节去一趟上海,特此向你请假!”朱振华嘿嘿一笑,“你用不着向我请假,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在临近国庆节的时候,朱振华惊讶地问陈文海:“你不是要去上海吗?怎么还没走啊?”陈文海楞了一下,“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我是要在过完了国庆节之后再去上海的,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朱振华嘿嘿一笑,“我忙得很,怎么可能把每一个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陈文海离开后,朱振华给冯宝玉打电话,要他过来一下。一跨进校长办公室的门,冯宝玉就喜笑颜开地问道:“一定是事情办妥了吧?”
“这次就由不得他啦!”朱振华接着说道:“你要趁热打铁。”接下来,他们俩耳语了一阵。“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朱振华拍了拍冯宝玉的肩膀,“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罗晓玲和杨晓兰来到了豫园景区,这里人山人海,游人如织。杨晓兰对罗晓玲说:“要不我们俩去古城公园吧?那里人相对要少一些。”
她们俩来到了古城公园。
“现在形势很严峻呀!”杨晓兰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们到处造谣说陈文海已经被学校开除,正在做生意,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还信以为真呢!如果听之任之,没有人站出来辟谣,陈文海在学校里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冯宝玉撺掇一部分人专门找陈文海的麻烦,使陈文海受够了窝囊气。”罗晓玲也为陈文海的处境担忧:“陈文海本来就身体很不好,冯宝玉那帮人这么挤兑陈文海,只会使陈文海的身体每况愈下,再这么下去,陈文海总有一天会病倒的。”思索了一下,罗晓玲便笑着说道:“陈文海跟学生们的关系很好,这就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陈文海的心理压力。”
“看到陈文海跟学生们的关系这么融洽,朱振华怒火中烧,千方百计地加以阻挠。”杨晓兰怒火万丈,“这个坏家伙利用手中掌握的权力,对陈文海软硬兼施、百般折磨,其手段之残忍令人瞠目结舌!”杨晓兰接着说道:“他三番五次地逼迫陈文海提前退休,见陈文海不加以理睬,于是就恼羞成怒,唆使沈若兰去骚扰陈文海,想利用母子关系逼迫陈文海就范,真是太阴险毒辣了!”说到这里,杨晓兰长长地叹了口气,“沈若兰这个没有文化的死老太婆,心甘情愿地受人摆布,死心塌地地为他人卖命。别人把她当成筹码,她还以为是别人对她的重用,不厌其烦地去骚扰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局面持续了几十年,于是陈文海就再也无法忍受了,便采取了果断措施,老娘每次来找他,他都给老娘吃闭门羹,这似乎不合常理,其实是迫不得已呀!”
“陈文海的果断措施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在那漫长的几十年里,陈文海是有口说不出。”杨晓兰感叹道:“陈文海活得是多么地不容易啊!他经常处于内外交困的悲惨境地。”
2016年10月23日上午,陈文海乘火车从十堰来到了上海。站在外白渡桥上,陈文海思绪万千。他想起了父亲,他为父亲惋惜,他为父亲难受。父亲曾经在上海生活了几十年,最后竟然客死在他乡。父亲曾经无数次地向儿子谈起自己的历史,谈起自己在30年代的上海滩度过的那段如梦如幻的艰难岁月。
陈文海的父亲曾经生活在30年代的上海滩——
30年代的上海滩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被称为“东方巴黎”、“十里洋场”和冒险家的乐园。那个年代的上海滩有有轨电车和黄包车,有轨电车“叮铃铃”地在南京路上一路响过去,黄包车上坐着老爷、太太、少爷、小姐。到了晚上,霓虹灯闪烁,夜上海变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的灯的海洋。夜晚的上海滩真是太迷人了。凡是夜晚来过外滩的人都会被夜上海的迷人景色所陶醉。
有一天,陈华林对儿子陈文海说:“我跟你妈结婚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要不是你妈死皮赖脸地要嫁给我,我一定会跟我的这个女朋友结婚。”
陈华林的这个女朋友叫王春兰,长得很漂亮。那年,陈华林只身一人从崇明岛来到上海滩,认识了王春兰。经过多次交往,陈华林和王春兰确立了恋爱关系。周曙光对陈华林说:“王春兰是一个资本家的女儿,竟然会看上你。你这个小赤佬艳福不浅呀!”
陈华林和王春兰经常去外滩散步。有一天,他们俩来到了外白渡桥上,陈华林满怀深情地对王春兰说:“我在上海滩遇到了你,外白渡桥见证了我们俩坚贞的爱情。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总算在上海滩上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那个偏僻落后的小村庄我是永远不会再回去了。”陈华林自豪地说道:“我们陈家兄妹都永远地告别了崇明岛,过上了和我们的父辈截然不同的生活,上海滩成为我们陈家后代的新家园。”
周清河乘地铁来到了人民广场站出站口,在人群中看到了杨晓兰。
“怎么哪都有你啊?”
“关你屁事!”
“是来找陈文海的吧?”
“无可奉告!”
“小丫头片子!”周清河朝四周望了望,“就算你今天能见到陈文海,又能怎么样啊?”
“不想怎么样。”杨晓兰对他说:“我是奉命行事,罗晓玲今天有事走不开,命令我到这里来盯着你。罗晓玲要我转告你:你不要对陈文海动歪脑筋。”
正说到这里,杨晓兰见陈文海正走在前面不远处的人群里。
“哈哈,我今天总算又见到你了!”
“你又见到谁了?”
“我不告诉你!”
他们俩随着人流向前走去,在不经意间,周清河忽然看到了人群里的陈文海。他撇下杨晓兰,快步来到陈文海面前,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陈文海,然后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道:“你终于来了!你小子给我听着:你这次来我们上海滩,我们专门为你准备好了丰厚的礼物。这些礼物够你受用。当你受用完这些礼物后,我们就送你上西天!”
杨晓兰快步来到了陈文海的面前,她欢天喜地地对陈文海说:
“我们俩又见面了。”
“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就几年过去了。”
“那年我跟罗晓玲去图书室找你,在半路上遇到了朱振华。”杨晓兰气愤地说道:“他在我跟罗晓玲面前说了你很多坏话。那天朱振华正好从外地开会回来,在半路上遇到了我们俩,他对我们俩说:你们俩最好不要去找陈文海,他现在三天两头不来学校上班,你们俩去找他不一定能见到他。我现在都懒得管他。只要他不给我惹事,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哪怕他每天不来上班,我都不会扣他的钱。说到这里,朱振华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历届领导都很讨厌他。朱振华离开后,罗晓玲气愤地对我说:明明是他们那伙人制造事端,败坏陈文海的名声,现在反倒成了陈文海的不是,这不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吗?”
“那么抹黑我,难道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几十年来,你在学校里受够了窝囊气,我们都很同情你!”
“我经常是眼泪往肚子里咽,只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进行反击,即使这样,党内腐败分子朱振华和王志远还要说三道四,把我说成是一个专门惹是生非的家伙。我受了多少窝囊气,为了息事宁人,我经常采取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的做法,在忍辱负重中艰难地活着。”
“你能活到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杨晓兰感叹道。
“在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上,我经常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陈文海接着说道:“我写了一首诗,把自己比作一匹受伤的马。”
“这首诗还获了奖。”过了一会,杨晓兰又接着说道:“你不是4月份就已经退休了吗?怎么到现在才来上海啊?现在都已经10月份了呀!”杨晓兰歪着脑袋说道。
“我怕有人害我,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现在就不怕有人害你了吗?”
“我现在是豁出去了。”
“方安安知道你来上海了,你要对她保持警惕呀!”
杨晓兰离开后,周清河和陈文海沿着外滩观景台往前走。
“你是陈文海吧?”
“是啊!我怎么知道我叫陈文海啊?”
“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你的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叫朱振华,刚才我见到了他的老婆。”
“他的老婆叫焦红。”
“焦红是上海人。”周清河转换话题道:“你刚才干嘛要朝我笑啊?”
“我现在心情特别好,见了谁都想笑!”陈文海满怀深情地说道:“我终于来到了上海!”
“上海跟你有什么关系?”周清河紧锁双眉。
“上海是我的故乡啊!”陈文海喜形于色。
“原来你是上海人啊!”周清河哈哈大笑。
“我是不是不像上海人?”
“你认识方安安吗?”
“方安安是谁啊?”
“你竟然连方安安都不认识!她可是你朋友的女儿啊!”周清河接着说道:“方安安的父母是你儿时的朋友,那个时候你们全家还在上海,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我离开上海太久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陈文海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对他说:“我还真想去见见她。”陈文海笑着说道:“我已经记住她的名字了,她叫方安安。”
2025年10月20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