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里的牛奶结了厚厚的奶皮,我快要睡着了,窗外仍下着不大不小的雨,打在不锈钢窗上,划过长长的水痕。三角梅落了一地。街上零星的行人,福特或本田的车灯迷蒙而发亮。
这样一个简单而普通的夜晚,我踢踏着湿漉漉的凉鞋从新居回来。再不久我就可以搬走了,旧的房子拿去租给别人,我会有不菲的租金。遗憾的是新套房离一中还是不够近,我要骑自行车拐过两条国道才行,学校里的公寓是给高三的学生住的,我要再乖乖等上两年。
套房的垃圾真多,放眼望去都是灰尘。我挥舞扫把奋力与尘土作战时,不禁就想起了初中时同桌提子的话:我们每天都在扫那些虚无的东东。她如此愤慨。不过我们终究扫完了三年,数学考完的那天中午,男生们把整张课桌都扔进了卫生角,课本,小说,作业本,能撕的都撕了,抛起来像雪一样,我看见那些碎屑,想起来就是这些白得像雪花的东西,它们最终覆盖了我们草一样的三年,然后中考一把火就烧完了我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没有带雨伞,沿着街道的店铺回家。我经过一家家纺的时候,看见橱窗里穿着艳丽抹胸长裙的女人,白色的鸟笼和花盆,我脑子里灵光一现,想到:鸟是关在笼子里的,花是盆栽的,连女人也是包养的,这世界是怎么了。我忍不住低低的笑起来,我想我是挺疯的。我抬头看分辨不出颜色的天空,看雨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沿着商店的遮阳棚,流进我的衣服里,脖子很凉。我听大师说过,云上的仙人死了以后会下一场雨,这样他所有的痕迹都留在人间了。那么当此时,又是哪位仙人乘鹤西去了呢。我不懂得,低头继续走。我还要在人间等上好长好长的时间才能飞升,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上苍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一个人,作为一个人,要不死的身体和不老的容颜有什么用呢,我们又不是仙人,我们的命运还太坎坷。
家门口有一个修鞋的老婆婆,坐在台阶上睡着了,我走过去叫醒她。家对面是汗蒸馆,拐过去就是商业街,霓虹灯亮的让人睁不开眼,我竟会想到这样亮的灯光会不会打扰到老婆婆安眠,在这个有些阴暗的、与繁华格格不入的角落,还有这样一个可怜的老婆婆,她只有微薄的收入,下雨的时候没有家可回。这会是我未来生活的缩影吗,我还不曾了解。在我为数不多的对未来的忧虑中,我幻想过听硬币落在我的罐子里的“叮当”声,以及那些灼烧肺腑的冷漠目光。但是无论我思考的多么荒唐,至少现在,我有这么多她无法享受到的东西,可是我更可怜,我只能怜悯她,却无法改变她的现状,我甚至连一瓶水都无法给她,这是我十几年所受教育中所没有的。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