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白居易《长恨歌》“绝句”。阳春三月，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

（一）

“四季田园”公园旁的一处办公楼里。高处长在周小明话音未落之际，把手一挥道：“这块地儿长年都闲着，批给他临时做海产品市场，方便老百姓，也不是嘛坏事。”这样，津滨海滩管理处班子成员周小明、席敏和处里唯一“红颜”办公室主任小叶一堆儿，闲聊之际，把滩涂之上一块闲地的使用权，就批给了外号叫“海鲜大亨”的于海。高处长接着吩咐道：“小叶去办理。”

推窗远眺，一股海腥味从不到两公里的海边吹来。年轻稳健的副处长周小明，脸廓俊朗，此时神情却有些沉闷。他想，上级设立企地共建的滨海管理处责任重大，高处长刚才在聊谈时就拍板敲定把一块地批给于海使用，有些欠妥。“这事儿应该大家一起正式开个会讨论一下”，他上午把话说了半截儿。——还有经常说话刺巴巴主管规划的老齐也没在场啊!——周小明未能把这种想法全部说出来，何况事情他也没能根本理清。

周小明想着，电话就“滴铃铃”地响起来，是高处长打来的 ：“喂，那个‘大亨’说晚上去‘海马’坐坐，我答应他了。六点半吧。”

市区林立高楼夏夜的霓虹华彩和北面市郊的点点灯光，渲染着这个地区夜掩不住的现代气息。这里是津滨通海区的边缘地带，而南边就是海岸滩涂了，那明明暗暗的花白碱滩是尚待开发并有工业开发消息的处女地，“海马”和“雅阁雅”几个新酒店就坐落于此。

“点海鲜啊。”酒店坐定，“大亨”就像螃蟹般支支叉叉地闹唤。面如桃花的办公室主任小叶扭着匀称的腰肢左右加着酒水。周小明不敢喝酒，和“大亨”这种人相处，加上要开车，他有着一份自己的谨慎。

……醉醺的高正坐在车上无意识地看着路灯夜景没有说话。散席时“大亨”不容分说：“干嘛呀拿着！已开盒了，好‘酒’要自己喝呀！”加上高正会意的眼神，周小明现在车里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开着车，看到席敏载着小叶的车已一溜烟儿没了影，自己马上晃晃脑袋，警醒地扶正方向盘，在海滨大道上飞驰。这时，高正坐在后面突然说：“小明，于海用地是上头他们介绍的……”又说：“你知道年底我就要到点退了，现在我这摊子事你弄，上头也放心。”

周小明心知肚明处长的话意，忙说：“谢高处栽培！”

（二）

转眼半年过去了。周小明升任处长。高正退职“平安着陆”。一切相安无事。然而，通海集团纪委五个月前收到“10万元捐款”的事件，当时沸沸扬扬，现在仍萦绕于周小明内心。饭口，老婆常拿眼白周小明：“呆子，琢磨啥呢？”

这档子事儿，周小明是没给老婆说。他怕她多事。他脑子里仍有太多疑惑：这样做是对是错？酒盒里的10万元现金，自己到底没要……算没要吗……还有，席敏肯定也拿了钱？！依高处长的为人，钱数肯定是一样的。

周小明心里还是烦得慌。上班他像“工作狂”，似乎卯足劲儿要烧好他的新官“三把火”……

海岸碱滩湿地的芦苇又枯黄了一季。天上飘起洁白的雪花。“——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周小明在参加完年度表彰会回家的路上，兴奋地哼起流行歌曲，一些烦事儿逐渐从他脑子里散去。他昂着头，年轻的步伐愈加流畅。

“企业改革重组”、“政府土地控规”……中午，周小明像往常一样倚在沙发上收看《通海新闻》，“近日，经营中的滨海海产品市场被认定为私搭乱建项目，由于工业区规划实施，被要求无条件拆除。”

周小明蓦地眉头皱起，心情一下子沉了下来——他预感有事情将要发生。

（三）

“于海行贿案”终于浮出水面。钱财尽失——“海鲜大亨”和盘托出了他行贿津滨海滩管理处近百万元现金的犯罪事实。

……虽然是在溢满“自由”空气的宾馆房间里——被通海纪委实施“双轨”数天的高正，还是突然老了许多。他未染的头发花白，神情沮丧，颜面尽失，羞愧难当。在高正受贿团体中，作“倒霉相”的席敏最早交代说，自己是个“清白”的人：“我不知是钱，从酒店带回一瓶‘酒’，但当晚回家就被小偷从车内偷走了。你们信不信都是事实。”在调查组驻地宾馆，周小明是最好“说清楚”也最坦然了，但他也最郁闷，他的做法难以定性，更让他郁闷的是高正说，他“当时只等年轻人小明说一句‘退了’，说‘这10万元是祸害’……”，而周小明终于没有说与他听。

在高正原主持工作班子中，性情耿直的老齐就认死理儿，他崇尚“心底无私天地宽”的人生格言，是因“刺儿”而被排外，唯一不在高正受贿团体之内的人。开春儿，老齐被任命代理主持津滨海滩管理处的全面工作。他向领导自我解嘲说：“我不是圣人。横不攀竖不比，老老实实管自己。”他心里清楚，这个事儿其实他也有责任，对无意间发现漂亮的办公室主任小叶与高正暧昧关系的情况、小叶与于海远亲关系的情况，都不愿“闲扯淡”，“烂”在肚里，选择沉默。

（四）

三个月后，老齐因为“责任难当”，主动请辞了海滩管理处代理处长职务。而周小明，有消息说其“捐款”做法被中央深入地方巡查小组，编入了正面反馈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