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遇到了一位不寻常的客人,从春秋而来,穿过漫长的时光,找到了我。
她希望我可以找到一个人,一个她弄丢了的人。
她叫夏姬,而她寻找的人是她此生唯一的丈夫。
十二岁的夏姬,放浪形骸,美艳不可方物。私通了亲兄长公子蛮之后,父亲郑国公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寻找什么的庇护所才可宽容他那叛逆的女儿。
幸好,陈国夏御叔出现了,迎她到株林,他的封地。
夏御叔也许不是她最想要的人,但是他却给了她最自由的空间。那会,他们甚是恩爱,还生下了夏徵舒,哄他睡觉的时候,夏姬还会轻柔唤他夏南。
可是,命运如此见不得她好,夏御叔病逝。郑国公到底还是挂念着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急急地要把女儿,外孙接回来。
郑国公主的身份恍如隔世一般,公主身份甚是束缚,她不愿再受到钳制,于是目送夏南归去,轻声说:“以后这只有我一个人。”
从此,陈国上至陈灵公,下至夫子孔宁,仪行父流连于落寞偏远的株林。
夏姬不爱他们,只是漂泊惯了,没有依托。
在孩子的眼里,母亲总是神圣不可侵犯。而陈灵公,孔宁,仪行父却撩拨,开玩笑说:“你看,这个孩子像谁啊?哈哈哈哈哈……”
自然,血气方刚的夏南不堪其辱,射杀了陈灵公,陈国大乱。孔宁,仪行父逃亡楚国,并挑拨楚庄王攻打陈国。
楚国何等强盛。
夏南五马分尸,夏姬作为战利品送到楚王面前。
夫殇子亡,夏姬披头散发,嚎啕大哭之后,夏姬似乎看透了一切,凄然地不知为何朝着楚王微笑。
这一笑摄人魂魄,楚庄王与一重臣一同站起,君臣之战一触即发。
忽然,一淡淡声音飘来:“不详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弑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详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
是巫臣。
一见倾心,布了一个大局。而这话也成功打消了楚王要纳夏姬入宫中的念头。
夏姬被许给了没落老贵族连尹襄老。而不久他便战死。
十余年后,庄王死了,夏姬已半百之年,巫臣也已位极人臣,时机到了。
巫臣对夏姬一见钟情,在她身边耐心隐忍潜伏了十余年之后,他对她说:“归,吾聘女!”
一句话,四个字,平平淡淡,却是夏姬这辈子,唯一听到要娶她的话。
在慌乱漂泊了近半辈子的时光里,夏姬终于找到了她的依靠,港湾。
按照巫臣的计划,她请求寻找亡夫的躯体。而巫臣也寻得出使的机会,借得机会取道郑国,以出使礼物作为聘礼,迎娶夏姬。与夏姬一同前往晋国。
这一抛家弃国的“私奔”震惊了所有的国家。
自然代价也是惨重的,巫臣族全灭,老贵族家灭九族。而巫臣也发誓一定让“楚国疲于奔命”,此后便是楚国衰落期。
夏姬,在历史上再未出现过,她的风流韵事在遇到巫臣之后全然平息。而巫臣再辛苦也从未抱怨过,只是细细安慰,深深爱着她。
巫臣一出场,她的乱世便落了幕……
夏姬坐在我对面,细细道来她与巫臣的故事。
“我与他之后的生活非常幸福,虽然那时兵荒马乱,可是他仍待我很好。他在朝中呼风唤雨,处理国事,讨论军事,我在他身后默默支持,给他温暖的家和港湾。”
夏姬眼光望向我,却没有看我,似乎透过我看到了巫臣。嘴角含笑,异常幸福,好似小女生谈到爱人一般。
“可是,那场战争带走了他……”夏姬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他好像能够预知自己命运一般,他知道自己此去可能一去不返。说好了此后再也不管世事,隐居山林,可……”
夏姬痛哭,本就面若敷粉,现在更为惨白。
我轻声安慰:“如果很痛苦,那就不要再去回忆了!”
“不,我要说,几千年了,我第一次回忆他,我都快忘了他样子,我们的故事……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听我说啊?”夏姬乞求着我。
我不忍心拒绝,毕竟她已经几千年没有和人说话了。
“等我得知他的消息时,我不顾一切想去寻找他,即便是尸体,我也要找回来……”
“可是,他似乎已经安排好了!”夏姬突然有一些绝望,声音变得缥缈微弱。
“有个蒙面人找到了我,我不认识他,可是他却知道我所有事情,他说巫臣死了,战死了,连尸体都找不到。”夏姬自顾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指甲掐进肉而流出的血液。
蒙面人木讷地对着此时绝望无助的夏姬说着,“此行,巫臣深知自己可能会不幸丧生,所以临行前找到了我,他不希望你就此死去,他发誓来生会寻得你,所以这颗长生丸就留给了你。”
“不,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如果他死了,我怎会苟活!如果他死了,我便随他而去,我……我不会苟活的……”夏姬颤巍巍走到门外,紧皱眉头,揪着心,“为何,为何留我一人于世……”
嘭
一声沉闷。
夏姬撞墙自尽……
鲜血染红了曾经她与巫臣一同绣的鸳鸯幕帘,此时却有一种悲凉的意味……
“你……为何……”蒙面人似乎不相信这眼前之事。“我一定会救回你的,你不会死的,巫臣没……”
夏姬一点点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最后虚影中好像看到穿着战衣回来的巫臣……
“呼……”
暗室里,突然传来长呼的一声。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是地府吗?”夏姬一脸懵看着周围阴暗又陌生的一切……
就这样,谁都不知道夏姬是如何活起来的,连夏姬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活过来之后,虽然有脉搏,可是别人都看不到她,似乎隐形了一般。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还能听到我说话的人,我很开心!”夏姬诉说完自己的经历,如释重负。
我也在听她说话时寻找时空里巫臣的踪迹,可是一点影子都不见!
“夏夏,我可以叫你夏夏吗?”我试探性问了一句。
夏姬似乎有点惊异,应该是没人这样叫她吧!不过我活的时间也挺长的,应该不差辈……
“嗯,当然可以。”
“夏夏,有很多人曾经来找过我,不论是求什么样的事,我能办到的尽量都会做到,可是,这次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我低头,眼神飘离,不去看她。我知道,即使我找不到,她也并不会责怪我。但我受不了她那无助悲情的目光。
“找不到他吗?”“为什么!明明他叫我等着他,他会来找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非救活我,要让我守这么多年……”
夏姬喃喃道,似是痴语,又似埋怨。
时空里的确没有他的踪迹,他的身影只停留在了那场他战死的战争里。难道……
看着眼前凄然的夏夏,我顿时心生一计,想来这个办法可行,嗯嗯。我转动眼睛,挑了挑眉。
我低沉道:“夏夏,虽找不到他,但我可以成全你!”
夏姬听此,眼睛一亮,抬头冀望着我,“真的!”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传闻,人在即将离世之时,抽取她的七魂六魄,转移一物之中,并喂食长生丸,此人可以半人半魂状态长生,永不死亡衰老。
虽然这样的长生不老近乎无敌,可是却有一致命缺陷,那个寄托物。
你的寄托物便是……
“是什么?”夏夏急切切地问道。
我紧紧注视着夏夏,“你的手串。”
“我,我的手串。”夏夏疑惑地举起双手,左看右看,不觉得有奇怪之处。
“你来。”我摆手示意她过来。
夏夏正准备往我这来时,突然一阵阴风阵阵,冷得我打了个哆嗦,哎,早来不就好了……冷死我啦!
“夫人,别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到我耳边,甚是苏啊!
“巫臣?”只有他,只有他会叫我为夫人,夏姬颇为震惊地看着眼前人,仍是当年的蒙面人。
看着眼前陌生的背影,夏姬似乎不敢相信,“是你吗?嗯?是你吗……”
蒙面人转过头,眼睛注视着夏姬,“不是,我说了,他死了。”
“你就是,尽管声音变了,但是没有人叫我为夫人,只有我夫君。”夏姬再一次确认。
“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蒙面人没有回答夏夏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脖子,慢慢往上提,丝毫没有犹豫,狠厉又绝情。
还好,还好,夏夏还在这。
“你干什么,放开她!”夏夏见此景赶紧跑到蒙面人面前,拉住他的手,试图掰开,可是,奈何他的劲太大,“放开啊,你干什么呢?”夏夏带着哭腔喊着。
似乎忍受不了夏夏的哭,蒙面人一把把我扔到地上,抓住夏夏的手,轻声哄到:“别哭了,说好了,谁都不能惹你哭的,你不能为这个女人哭!”
哎呦,这醋意,这温柔的语气,真是的,我容易吗我!我心里腹诽着这个男人,霸道无情,却只对夏夏温柔。
“巫臣。”夏夏抬眼柔声喊道,却一把扯下了蒙面。
面容近毁,表情狰狞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我有猜测他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可我没料到会如此残忍。
蒙面人,不,是巫臣,他立刻用手遮住面容,不想让她的夫人看到如此丑陋的自己。
“就因为这样,你才逃了我一千多年吗?”看着变成这样的巫臣,夏夏心疼不已却又痛恨他,痛恨他怎么把自己想得那么肤浅。
“不是,不是这样,我……”巫臣急于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巫臣温柔地拉起夏姬的手,“对不起,我……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看到你因想念我而痛苦,因寻不到我而悲伤绝望,我都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可是,我不能出现在你面前,尽管我和你一样,都可以永葆青春,长生不死,但是我废了,彻底废了,我没办法以这样的面容见你,你知道吗?”巫臣深情地凝望着夏姬,紧紧握着一千多年没握的双手。
“可是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日日夜夜都思念着你,期待和你相见,我寻找了所有的地方,求了很多人找你的踪影,可总也找不到……”夏姬哭诉着一千多年的悲伤……
而巫臣在旁边轻拍夏姬后背,安慰着她。
我见状立马溜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被我逼出来了,巫臣现在肯定想打死我,我得赶紧溜。
至于为什么他会冲出来,自然是……像夏姬这样的半人半魂是受不了我的爱抚的,嘿嘿嘿……
夏姬还在抽泣着,责怪巫臣。巫臣知道这么多年夏姬有多痛苦,有多想念他,他何尝不是呢!
“夫人……”巫臣深吸一口气,似乎有所决定,“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那场战争,我遭人暗算,被拖入地下监狱,他们打断了我的双腿,砍掉了能拥抱你的双臂,截掉了能抚摸你的双手,把我放在盐水里,折磨了三天三夜,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可我记得我得回去……”
巫臣淡淡地说着自己那些怖人的经历,不知夏姬早已哭成了泪人。
夏姬不知道原来她的夫君受了这么多折磨,还要想着回来找自己。
“直到他们毁了我的脸,我绝望了,你再也认不出我了,即使看到也会吓晕,我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敢回去见你了……我成为一个废人了……”
“但是我还是运气好。”巫臣似有嘲讽意味,“我遇到了一个巫师,他用木头修复了我残缺的身躯,并且为了实验他的巫毒,他把毒下在了我身上,毒每年都会发作一次,每次发病我面目狰狞可憎,我更不敢见你了,所以我打算以另一个人的身份给你喂长生丸,希望以后我可以找到解药,灵丹把我面部修复。”
“可是我没想到,你会为我殉情,我又寻求办法再次救活你,可是救活你之后你好像看不见我了,所以我没办法,只好待在你身边,哪怕看看你也好。”
夏姬听完之后,又痛恨自己那么多年错怪你,怪你不来找她,怪你丢下她那么多年……
但是夏姬又有一点疑惑,为何这时能看见巫臣了……
嘿嘿,我一猜他们就有这样的疑惑,这个时候我就该出场啦!我可是主人公呢!当然由我主持大局!
“咳咳……”我尴尬地插入他们的对话,“那个巫臣,我刚刚看了你中什么毒,这个是解药,你拿着吧!至于为何夏夏能够看到你,那你得感谢我,我可是全能的。当我在时空找不到你的时候,就猜到你根本就没死,为了夏夏,我决定把你逼出来,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所以我会成功。”
“对,对不起,我刚刚我……这么对你。”巫臣有点紧张又后悔地道着歉。
“没事,我大人有大量了,不跟你计较嘞!我这有一颗药丸可以修复你的脸,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可以修复你残缺的躯干的办法,对不起。”
巫臣似乎有点受宠若惊,连忙站起回礼,“不不不,姑娘不必怀有歉意,理应我们感谢您,帮了我们那么大忙,还不知如何感激您呢!”
“好了,我们都不必再多推辞了,夏姬找到了你,也是完成了我的任务,我不取任何报酬,因为帮助你们也是帮助我。你们走吧!待在这里时间长了对你们也不好。”我一改不正经作风,严肃说着最后告别语。
“既如此,姑娘,多谢,他日若有事情需我帮忙,只可用这骨哨找我,我一定赶来相助!”巫臣扶着夫人夏姬俯身感谢,便离开了。
临行,夏夏回头甜甜地对我笑着,一如当初小女生一般,让人幸福,我知道这是她对我的感谢……
好啦!这就是他们的故事,哎,甜甜的爱情什么时候轮到我呢?
“老板,他今天又来啦!怎么赶都赶不走……怎么办啊?”门口小胖开始叫唤着。
“知道啦!就说我不在,出去云游了!”
真可恶,天天来找我,也不嫌烦……都一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