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新菜菜
01.
张爱玲说，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
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对于那颗朱砂痣，男人从年少轻狂，到功成名就，再到迟暮之年，都有可能揣在怀里。
即使做不到“相濡以沫”，也执念着，不愿“相忘于江湖”。
西方心理学家契可尼做了很多有趣的实验。
发现一般人对已经完成了的、已经有结果的事情极容易忘怀，而对中断的、未完成的、未达目的的事情却总是记忆犹新，这种现象被称为“契可尼效应”。
用来解释，男人对倾慕已久却从未得到的女人念念不忘，就容易理解了。
比如徐志摩与林微因。
或许就像《北京爱情故事》里表达的一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比如男人念念不忘的初恋。
02.
老爸是个医生。
年轻的时候跟着爷爷学贯中西，部队退伍后在市医院工作。期间当过医科大学在读学生的临床实习指导医师。
大师哥就是其中一位。
那时候师哥大三。来自农村的孩子，贫穷就是最好的教育，大师哥朴实又勤奋。老爸特别喜欢他。
那年暑假，其他实习生都放假回家了，师哥还在医院帮衬。这个时候，医大又送来一位新实习生，这就是师哥后来的朱砂痣了。
她小名真的就叫小芳。
就像张爱玲说的，“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
在她出现的那一刻，师哥才知道何谓一眼万年。
心，就此低到尘埃里。
03.
怎么形容她的出现呢？
面若桃花？美目流盼？气若幽兰？都有，却还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用师哥的话说就是说不尽的温柔美好，道不尽的青春可人。
贫穷天生赏赐的自卑，让师哥低到尘埃里的心，却连话都不敢跟她说，只敢远远偷偷地看着。
懵懂的悸动，悄悄开花。
小芳人比较娇小，穿着大号的实习装反衬的更加娇俏可人。一颦一笑直击大师哥碧波荡漾的心呐。
你不能掌控自己的这可恶的花样年华。
穿上偏大的衣服，小芳走起路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的地方是人在颤抖，无人的地方是衣服在颤抖，虚虚实实，极其神秘”。
这神秘的诱惑，搅乱师哥整个青春。
04.
20年眨眼而过，老爸退休了。
师哥、小芳都成为我记忆篇章里渐行渐远的过往。
听老爸说俩人最终没在一起，师哥毕业去了南方，没做医生做投资富得不行。小芳毕业做了医生，但是在哪就没信儿了。
生完二娃我一直腿疼，老爸很是担心，一天几个电话催我去检查。
我说没空，不去。现在的医院服务态度实在太差，懒得花钱去挨骂。
老爸说你还记得大师哥么，过几天他来锡城，刚巧要去某医院会个友人，多年不见，老爸让我替他请师哥吃个饭。
就这样我被老爸骗到医院。
跟大师哥约的那天，先生陪我挂号，门诊，拍片。
挂的专家号，想着多花一点银子，医生能专业一点，服务也能好点。霉气的是挂的女专家号，态度差的一逼。
跟我老爸那个年代轻言慢语的“”望、闻、问、切”，简直不是天壤之别，是巨大的天壤之别：老爸看的是病人，她们看的是牲口。
眼睛不抬一下，一张中年女人特有的脸，写满尖酸刻薄和性冷淡。五官端正却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难看。
想问问病情也不搭理你，再问一遍，人家一脸嫌弃的不耐烦，大笔一勾：去，拍片子去。
她怎能这样赶一头刚产过崽的母牛，火大！
05.
等CT结果的时候，我骂骂咧咧向先生发火，专家个毛啊，更年期一样，我欠她啊。正骂呢，手机响了，大师哥来了。
这些天我一直想像着师哥变成什么样了，想上天也不抵他站在我面前时的那种强烈的真实感：恍如隔世。
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肥胖的脸庞，隆起的肚子，稀疏的头顶。
那个清秀又羞涩的少年呢？
那种恍如隔世的刺痛让我有些眩晕。
我实在不能确定我认识他，如果不是老爸亲自给他通过电话。
师哥早已成家立业，富甲一方。春节准备做东搞个二十年同学聚会，弄来弄去进了几个微信群，得知小芳在锡城某院工作。
那颗躁动了多年的心，再也无法收拾了......
06.
一阵寒暄之后，师哥说他就想来看看小芳，听说已经升为骨科副主任医师了。
摆脱穷之后，口袋的厚度撑起来的自信，让我在师哥脸上读到当年杰克面对大海时的豪迈:“I'm the king”.
恍惚之中，我竟然觉得大师哥化身恺撒大帝而来，他要占领罗马：“I have been ,I have seen and I have had”，我来过，我看过，我征服！
看着这个有点陌生的中年男人肥胖的脸上泛起的红晕，分明写着，你要天，你要地，我都能给，因为我就是你的天与地。
我有点头晕......
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挂号单，专家姓名一栏：某芳......
师哥“抢”过挂号单，我看到他的手在抖：“3科室”。
我想站起来拉住师哥，可是双腿发软，头犯晕。站了几次竟没站起来......
然后，我看到师哥定在3科室的门口很久没有挪动。就像一尊雕像，后脑勺在阳光下发亮。
与他相视的，是那张尖酸刻薄中年妇女的脸......
如花美眷，终敌不过似水流年！
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是有着同样记忆的陌生人而已......
我脑补所有念过的书，动用我所有的人生阅历，都找不出一句话来跟师哥说点什么。
临别了，我送师哥，憋出几个后悔到现在的字：“相见，不如怀念”。
师哥竟被这句话，俗得想哭却没哭出来:
谁偷走了他的初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