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美
——《边城》随想
夜幕时,我沿着沱江旁的石板街闲游,看着波光粼粼的沱江水中晃荡的人影,听着对面清吧男歌手沙哑地哼唱着不知名的民谣,不由得生出几分怅然。十月的凤凰之旅,我原是想一睹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世界的风光,逢上一个轻敷粉、细描眉、淡点唇的,如翠翠般纯美的姑娘,无奈古城浓烈的商业气息已经让人对书中的构建的桃花源失去了神往。
虽然知晓小说《边城》故事并不是发生在凤凰,但仍然期冀着能够在一座古城里感受最自然美好的生命形式。小说《边城》中的翠翠有着矫健的身姿,边城的风日将她的皮肤变得黑黑的,湘西的青山绿水又予她一双清明如水晶眸子。茶峒小城勤劳热忱、守信助人的民风也塑造出翠翠纯洁无暇的心灵。
我时常从亲情和爱情两个方面,追寻翠翠人性里的纯美品质。祖孙之间的亲情,在我看来,这是整本小说情节描写的重点。汇集了古老民族几乎全部美好品质的老船夫培养出了一个淳朴正直的孙女。翠翠不仅孝顺地帮助爷爷做饭、渡船,也努力成为爷爷精神生活的支柱。看着接嫁队伍旁年轻少女慕羡花轿的眼光,爷爷有意无意地提起“宋家堡子里新嫁娘只十五岁”,翠翠领会爷爷的意思却不作理会,少女的沉默流露了出嫁和念家之间的矛盾。在得知傩送的心意后,翠翠心中总拿不下注意,在夕阳中极认真地许诺说:“爷爷,我一定不走。”而在那一段与傩送的年少爱情,于翠翠而言,它是心之所往的理想,是无法言他的心事。翠翠心中关于爱情的最初模样是模糊且飘忽的,少女的羞涩和遥远的未来又让她紧闭心扉。面对两兄弟的追求,这个乖觉明慧的少女表现出了不加修饰的生命本色。她选择了心无旁骛的专注于那人,主动把情感交付于唱着“灵魂里美妙歌声”的傩送。
沈从文曾坦言,这样的人生样式背后往往隐藏着不易被人发觉的忧伤。在天保溺水、傩送出走、爷爷去世一系列灾难降临后,知道事情始末的翠翠哭了整整一夜。初读《边城》时,我以为绝对的纯美是不可能存在的,经过苦难后成熟的翠翠已经不是那个“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的纯美形象了。后来细读文本,结合生活的感悟才醒悟,翠翠最后选择了继续爷爷的摆渡工作“把一个一个日子过下去”,和日复一日在渡口的等候,寓意着她已然获得了新生。边城的白塔重新屹立了,一个坚强的传奇的新生命的又开始了。
这样的女子从来都让人心生羡慕,我时常期冀我也能够拥有自然山水赋予最纯洁的人性,一生守在一座原始安详的庄落里。但长大的途中,总还是少一眼青山,缺一支民歌。其实,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做大城市里的翠翠,只是我们时常没有勇气断离我们声斥的物俗世界里的诱惑。我们嘴里说着舍不得离开父母,但又会选择在毕业后轻狂地奔赴一个遥远的城市,殊不知共建小康的文明下,年轻的梦想和故乡并无冲突。我们唱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字句,却又心甘情愿做所谓的“颜狗”,傍一个“大佬”,其实对于年少爱情,我们本应当关注澄澈的内心,多一份纯真和执着。
今天,沈从文笔下的“翠翠”形象已经广为世人称道。我仍想用泰戈尔的一句诗来赞誉她——我知道有星星同他说话,天空也在他面前垂下,用它傻傻的云朵和彩虹来娱悦他。翠翠在经历了人生苦旅后能够依旧虔诚美好,她是大自然塑造出的高于山水鸟兽的精灵。在人之初性本善的阶段,坚守纯美;在桎梏羁绊着的年岁里,追寻纯美,这大抵是一个人理想的生存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