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期盼中,过年应该是这样一个场景:
年三十到了,盼了一年儿女回家的老人终于盼到头了,儿子们带着媳妇和孙子孙女回到老家。大家开始张罗收拾。儿子们拖着每年都用的梯子在贴对联,挂灯笼,聊着自己这一年的新鲜事。儿媳们陪着妈妈在捏饺子、唠家常,“鄙视”各自的丈夫。孩子们跪在地上组成一团研究爷爷奶奶给买的花炮和玩具。夜晚降临,灯火通明,暖色柔和的灯光正好和黑暗的夜色相应对,里面还带着点安慰的佐料,一下子使大家的心安静、缓慢下来。透过窗户看到屋里,一家人围在桌子旁边乐呵呵的给爸爸敬酒...
我觉得只有上面这个情景才对得起像大迁徙一样的回家过年潮。
然而,这个年过得我有些不自在,像是被谁催促着去做什么事情。“你要学会酒场上跟人打交道”,这几年我被两位哥哥教育已经成了不用交学费的必修课了,我知道反正他们看不到我的文章,所以我写他们也很尽兴。
大哥留在农村,做婚纱摄影和快递的小门店,钱不知道挣的多不多,在小县城混的人脉关系倒是一流。他说他是喝酒喝出来的关系。二哥在中铁六局工作,属于典型的酒场职务。他有一项技能,那就是使用说话的方式给人压力,使人按照他的想法来做事情。我真是领略过,但是由于我没有“屈服”,当年我这从来没有反对过他的弟弟跟他干了两场架。不过,毕竟是亲兄弟,他后来也“原谅”了我。
于是乎我给自己的一个定位是“关系处理界的倒数第一”。
我不知道如何去维系一种自己看来不自然、不需要的关系。比如高中同学,上学的时候就是见面点点头而已,我该如何去跟他交流让他感受到我希望跟他保持一种“亲兄弟”的感觉,即便将来不联系。我做不到。再比如我该如何表达一种对人的观点才能够使我在不伤害别的前提下说出来,我也做不到。我该如何精准的表达我的意思来和一个不是一个圈层、年龄段的人互动交流,我更做不到,我往往需要三句话来解释我第一句说的话。以至于我经常在没人的时候打自己的头“原来用另一句话就可以表达清楚嘛”...
每次过年我总是被贴上几个标签:“不懂事”、“小孩”、“不成熟”。
其实我心里压力也挺大的,所以我很理解那些十来岁的孩子被亲人间逗来逗去逗到最后哇哇大哭的。他们也想找一些你们喜欢听的话,一听就明白的话,听起来很有趣、有智慧的话来说,但是他们需要在呵呵傻笑间努力地发动脑筋想词语并组成句子,然而几近崩溃的边缘大人们还在努力地加一些砝码,所以只能“哇”的一声来回应 —— 一了百了。
我相信这种压力会伴随我一辈子。我也相信人人都有这种人际上的压力,我们只是在相互施压,相互折磨,谁也不想承认和停止。他们过年就是过的这种压力和给别人压力,彼此簇拥着往前走。
我想停止。我想过我理想中的年。
我没有太多朋友,所以不需要喝酒来维系,恰好我这几个朋友也是这样想的。在春节的某一天,我有一朋友来到我家附近串亲戚,我打电话约他出来一起玩,他没吃饭就出来了。我们一起回当年的学校转了好久,相互逗乐,甚至不约而同的想去吃地摊上的饸烙面。在转了大半个县城没找到的时候去吃炸鸡,我提议去买瓶啤酒来应景。就在我买啤酒回来的时候,一缕阳光照下来,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我忍不住流了泪,我感觉这才是我想要的新年,这感觉为什么来得这么晚?我想要的就是这样不逼着我喝酒,不逼着我寒暄,闷头啃鸡腿也不尴尬的关系,彼此挂念、彼此关心的关系。
我觉得我找到了真正的“关系”,仿佛上帝手指头一点,我就明白过来。人生会经历多少这样的“明白”呢?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上帝给我一个活着的生命,使我可以靠着它在追求上不随着大众拥挤的前行,而是停下来思考、分辨、做出选择。
过年的意义在于关系,不管是建立关系还是维系关系,然后享受关系。但是若为了关系而努力使用各种手段和心机实在是劳神费力不讨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