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底，桃丽姿出了两件事。
一件大事：张晴把李昆仲划伤，李昆仲把张晴打折。
一件小事：胖丫头姚瑶死了。
事情还要从那天李昆仲来桃丽姿，点名叫了姚瑶和齐毓敏两姐妹说起。
齐毓敏只是受了点小伤，最厉害的也就是那脖子上的两道血痕了。相比之下，姚瑶就悲惨多了，都伤在暗地方。再加上那天张晴这么一胡闹，心绪不宁的，竟连着发了好几天的低烧。后来张晴送来的药和糖葫芦，她也执拗地不肯吃。毓敏对她说，好歹把身子养好了，才有可能谈未来的事情。姚瑶点点头，吞下一口药，却尽数吐了出来。
“毓敏姐。”她说，“我不会好，也不想好了。”
毓敏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我想死。”
“你死了，叫我可怎么办，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姚瑶歪着头，轻轻吐出一句话：“你只想着你自己。”
期间张晴来看过几眼，也不问情况，真的只是来看几眼。齐毓敏不会招呼她，但也不会再赶她走。只是姚瑶看到她的时候，活像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儿的躲。
因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姚瑶不出意料地病倒了，但她们也不敢声张。要知道桃丽姿是不养闲人的，谁要是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被处理掉。有可能会被打发到更下层的工作去，或者有可能被卖到别的地方去。不把人压榨到最后是决计不会让人走的。
姚瑶躺在床上急促地呼吸，嘴唇因为干裂而起皮，原本略胖的脸现在已经凹陷下去，泛出青色。发着高烧的姚瑶满嘴胡话，一会儿是”我想死“，一会儿是”我还不想死“，听着就叫人愁肠百结。
齐毓敏不停地给她倒水，换帕子，却无济于事，她就这么守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睡意朦胧的齐毓敏习惯性地去摸她的额头，竟发现热度退下去了，她欣慰地为姚瑶拭汗，不小心把她弄醒了。
”姐，我是不是好了？“她有些高兴地说。
”是啊，祖宗保佑。“
可是姚瑶的声音立刻就变得像冰一样冷：”这可怎么办……“
”别瞎想了，姐姐在呢，别怕。“
”姐，你能答应我个事儿吗？“
”你说。“
”你能……“她顿了顿，”弄死我吗？“
齐毓敏瞪大了眼睛。
”我胆小，怕疼。所以不敢自己给自己动刀子，“她真诚地看着齐毓敏，”要是你能找到什么不疼的方法了结我，我到了那边一定求列祖列宗显灵，让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齐毓敏摇摇头，只是温柔地给姚瑶掖好被子，柔声说：”你烧糊涂了。快再睡会儿。“
“姐，我认真的。”姚瑶说。
齐毓敏哑着嗓子道：“你才是那个只想着自己的。”
没有回答。姚瑶昏睡过去了。额发被汗濡湿一绺绺地贴在额头上。齐毓敏突然想到小时候她和姚瑶，还有其他伙伴在院子里做游戏的样子，也是在这种深冬季节，每个孩子都穿着棉袄，跑动起来的时候像是几个球在滚，小脸红扑扑的，时不时还会发出幼童特有的尖利的叫声。姚瑶最胖也最容易出汗，和现在一样，她的额发就贴在额头上。
齐毓敏突然哭了，先是鼻子一酸，然后眼泪就滚下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起身走到自己床上拿了枕头，盖在姚瑶脸上。
她强忍着哭意，伸直手臂，将枕头压下去。她的妹妹开始挣扎，呻吟声被枕头滤掉，但在齐毓敏听来依然是那么悲伤而可怕。她庆幸这个枕头足够大，这样她就不用直面亲人的脸。她每次想放声大哭，都把这种力气转化成压下去的力量。不知道过了多久，挣扎结束了，痛苦也结束了。
齐毓敏跌坐在地上，她的手臂有些酸痛，她不想哭了。她若无其事地掀开枕头，看到姚瑶的脸是猪肝色的，指尖触到的肌肤仍是温热的。
我帮了你，你也要帮帮我啊。齐毓敏想，到了那边要保佑我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老李知道姚瑶的死讯时，正坐在大堂里喝茶。“晦气。”他只是这么评价了一句，也并不想追究姚瑶是怎么死的。对他来说，姚瑶这种没什么姿色也赚不着钱的，少养一个是好事儿。“嗯对了。”他把不小心喝进嘴里的茶叶吐回茶杯里，捏着杯盖指着他面前的齐毓敏，“赶紧把人埋了。”
齐毓敏没动弹。
“干吗呀？傻杵着等我去埋？”
她魂不守舍地回房，在房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捂着手炉的张晴走来：“哟，都看见了我还不知道打声招呼，这胆儿是越来越肥了啊？”她仔细看了看对方，“啧啧啧，这脸色差得，人也是越来越瘦，穷苦相遭人嫌。那个胖子呢？没和你一起出来？”
她说着想推门进去看看，却被齐毓敏一把拦下：“姚瑶她……她还睡着呢。”
看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张晴立马狐疑地扫了她一眼，二话没说，一脚将门踹开，冲了进去。齐毓敏跟在她身后慌慌张张地跟进，“砰”地合上门。
“这是……”张晴低呼道，“死了？”
“……嗯。”
“怎么死的？”
“病死的。”
“可是我看这脸怎么像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憋死的呢……”她仔细看着那张痛苦的脸，问道：“你不难过？”
“对她来说是好事儿。”
张晴沉吟了一会儿，从床边退回，踱到齐毓敏跟前：“我再问你一遍，人是怎么死的？”
“……”
“你做的吧？”
“嗯。”
张晴笑了笑，伸出食指点了点齐毓敏心脏的位置：“这里面的东西，说是软好呢还是毒好呢？”
“是姚瑶求我的。”
张晴看了一眼姚瑶，轻轻说：“又是个蠢死的丫头。”然后她转回齐毓敏：“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老李。”
“他说什么了没？”
“没，只叫我把人埋了。”
“没良心的狗东西，我倒要看看他娘死的时候会不会也直接埋了。”她啐了一句，“你去挑口棺材，毕竟是你妹妹，又是你弄死的，好歹积点阴德。”
“可是……”齐毓敏支支吾吾道，“我没钱。”
“我给你。”
“我自己想办法！”
“等你想出办法来的时候姚瑶都烂掉了！有什么好拧巴的。”张晴嗤之以鼻，“再说了，你还真以为这钱不用还了？之后我要你做什么事你都得照做。”
齐毓敏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放心，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她转身准备回房，走了几步，齐毓敏才跟了上来。张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姚瑶的后事算是安排妥当了，冤有头债有主，也该是想个办法做了那个渣滓了。这时，她的心里有了一个人选。
tbc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惹，大家食用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