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又吃多了,因此决定绕校园走一圈,以助消化。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认识的人迎面走来,我朝他微笑,他完全不理,像是不认识一样。我有些不爽,觉得太浪费表情。向前走了几分钟,又遇到一熟人,这次,我朝那人招手,她没反应。我索性放声大喊她名字,她也好像没听到一般,根本就不理会我,我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就这样,我又陆续遇到两三个其他同学,他们也都没理睬我,我觉得奇怪,猜想自己可能变成了个透明人。是的,一定是变成了透明人!我跑到一个在正匆匆走向阅览室方向的女生面前,想挡住她的去路。她视我如空气,仍不改匆忙的步伐,大有穿越我的趋势,我害怕了,赶紧让到了一边。看来,我是变透明无疑了。
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这样正好,我终于可以去那个我一直想去却不敢去的地方了。那个地方就是学校建筑工人居住的那片区域。那个地方对我来说充满吸引力,但我不敢去,所有从小到大听过的告诫提醒我,就算那里并不危险,一个女孩子也不要去,防人之心不可无。说起来,一直强调那个地方危险,搞得好像校园内其他地方就无比安全一样。
好了,现在谁也看不见我了,我可以无畏又大方地去参观了。
那道小铁门,是工地工人临时居住地与校园的界限。小铁门的作用,同奈何桥一样——隔离鬼域与人间。我毫不犹豫地跨越铁门,又没有孟婆汤喝,还怕会忘记回来的路吗?
工地一片混乱,远处是横七竖八站着工作的挖机,轰轰作响,我当那是欢迎我光临的音响。而我两旁,则是两排搭建得并不整齐的板房,它们就是工人们临时的家。他们的家门都是大大敞开的,因此,他们家中的布局,我一览无余。
傍晚,应当是他们下班的时候吧,好多人都拿着盆和洗浴用品赶往同一间板房,那是唯一一间关着门的屋子,是澡堂了。虽然从澡堂出来的多数人都是赤着上身的,但他们拿盆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和去学校澡堂的学生也没一丁点儿的不同。
他们的房间都不宽敞,大多数人家里都只放着一桶饮用水,一个饭盒,两三个碗,一个汤钵,他们和我们吃的是同一个食堂的饭菜。这让我有种亲切感,好像同甘共苦了一样。
可其中一间屋子却显得特别,里面有一张不小的方桌,桌子上有几摞碟子、碗,还有七八个小汤钵。碗筷是刚洗过的样子,桌子也擦得干干净净的。那真是有点家的样子了,我猜想,那一定是一间有女主人的屋子。我没忍住好奇,就进屋子里去瞧了瞧,本以为屋子里是没人的,却没想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呢。长大后她还会记得曾睡过工地的床吗?
我继续向前走,看到一个人斜躺在自己板房的床上看书,远远看去,是个少年,年龄不大的样子,可能和我弟差不多大吧。我喜欢爱看书的人,在这种环境下也还看书,更是难能可贵。除了手里那本,他床边的桌子上也还放着几本书。我好想知道,他都看些什么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是《平凡的世界》?那他会是保尔或是孙少平一类不向命运低头的人吗?
我还想向前走,天空却落下了雨,不行,得回去了。我转身往回跑,雨越下越大,当我一口气跑出小铁门时,已经被淋湿。我突然想起我是个透明人,一个被淋湿透明人,算了,反正没人看得见我,那也没必要跑了,还是慢慢走吧。我懒懒走在雨幕中,看撑着各色雨伞的人从我身边走过,觉得一个人就是一个孤立世界,谁也无法真正靠近另一个人,无法真正走进别人的世界。
“容与!”好像有人喊我,不会,没人看得见我,我是透明人。“喂,容与!”我回头,看到了邻班某同学,她说:“你没带伞啊,快过来,一起躲。”
“你看得见我呀??”
“看不见你,我怎么会叫你?天哪,你全湿透了,回去赶快吹干,不然会感冒的。”
“好。”
真好,没有人能完全走进别人的世界,但我们都享有被别人关心的权利。真公平,还好我又变回来了!透明人是永远没机会体会这种被人关心的幸福的。
我很清楚,小铁门那边的他们,也并不是透明人。